第二十一章敬意(1)(一)
第二十一章敬意(1)(一)
保書華麵色一凝,無語可對。
雖然蕭怡的脈象是平穩了,可這開膛破肚之事,畢竟他年歲尚輕,這還是頭一遭遇上,他真不敢給出確定的時間,便是連個大概,也不敢說。
“皇上,皇後娘娘有東洲數以萬計的百姓為她祈福,又有皇上你每日細心的貼身照顧,皇後娘娘定能平安無事早日醒來。”
東洲百姓得知蕭怡生養後命危,便主動上書萬民祈福書,讓邱昱洐派人幾日內送來了京都,此時正供奉在國寺當中。
肖憶不語。
保書華微微皺眉,抱拳躬身退出了房間,不一會兒,手中端著配製好的藥草。
“皇上,該給娘娘換藥了。”
肖憶龍掌一揮,保書華將藥草放下,再次退出了房間,在門外侍立候命。
橙黃的秋色,渲染著淡淡的蕭瑟淒涼,保書華透過大開的窗台,眺望著天際,腦海中回蕩一年多前的東洲一行,眼前閃現的是那個位居國母之位的女人,她的一顰一笑一愁一殤。
以往他聽說的她,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敢對大楚皇帝打罵,敢在皇帝仲父懷中拽胡子瞪眼的商家嬌小姐。
可東洲一行,讓他對她徹底改變了看法,亦或是,心生敬意。
蕭怡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皇後,為國為民。
大楚,黎民百姓,需要這樣一位仁善的國母扶持帝王執政天下。
“保太醫。”
“嗯?啊!”保書華回過神思,身旁站在一年歲也堪堪二十來歲的女人,這女人的懷中抱著一團小小的嬰孩,正是裏頭那個女人用生命孕育的新生命。
看著這一團粉嫩,保書華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她那粉粉的小臉頰。
“奶娘帶小公主來看皇後。”
“嗯。”奶娘低聲應允,瞧了眼緊閉的房門。“皇上在給皇後娘娘換藥?”
幾日裏的走動,她也知曉皇後身上的傷,是皇帝親手清洗換藥,便是連皇後這段時日裏的身子清潔,也都是皇帝親力親為。
這寵愛,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
“嗯。”保書華逗弄著小公主,可惜才生下的孩子,除了吃喝拉撒,就隻會閉著眼睛睡。任由保書華賣力逗弄,也隻換得來一口口睡夢中自小嘴裏掉落的口水。
“進來吧。”
肖憶沉重的聲音自裏頭響起,奶娘和保書華先後入內。
望著奶娘懷中抱著的奶嬰,肖憶沉重的眉眼微微舒展開幾許,張開手便要去抱,才想起自己方才給蕭怡上藥後洗了手,並未擦拭。
奶娘見帝王張開手,便將小公主遞了過來。
肖憶來不及多想,濕潤的雙手連忙在龍袍上擦了兩下,接過嬌柔的小團子。哪怕他已經抱了很多次,環抱的雙臂依舊有些僵硬而不知所措。
保書華彎腰埋首的走到幔簾旁,撚起還擺放著的紅繩,細細探脈。
“皇上,皇後娘娘暫且無恙,微臣先行告退。”
“嗯,你也退下吧。”
奶娘領命隨著保書華退下,肖憶抱著孩子越過幔簾,腳步輕敲。
明明知道就算自己的腳步再重,也吵不醒床榻上熟睡的人,可肖憶好似還是怕驚著她一般,將手腳放到最輕。
“月月,我們的小公主來看你了,你快醒醒吧。”
“月月,你怎麽也不睜開眼看看我們的小公主呢?”
“月月,你難道就不想看看她,她是這麽的可愛漂亮,就像你一樣,就像當年你才落地呱呱大叫,可我一抱你便不再哭,睡得格外香甜。”
“嗬,瞧我說謊話騙你,你出生我也不過兩歲,又怎能記得這麽清楚,嗯,我在騙你呢,月月你怎麽不起來擰我耳朵呢?”
……
天色微微亮,滿朝文武神色急匆的趕往大殿。
今日本是休沐之日,不上早朝,大多官員都還在被窩裏和嬌妻媚侍溫存,便被一道口諭從被窩裏拉起。
大殿內,百官漸漸聚齊各歸各位,皇帝小兒還未出現。
魏留拈著顎下雪白胡須,見莫言宵佇立在一旁麵無表情,問道:“莫相爺,你可知皇上急招,所謂何事?”
“回定國公,本官也是不知。”莫言宵微微抱拳,眉心一皺。
自打肖憶進了產房親手將皇女從蕭怡的腹中抱出後,莫言宵一直忙於朝政,到現在也沒見過肖憶一次,又如何得知肖憶此次急招為的是甚。
魏留眉頭一皺,肖憶親政數載,也未曾見他這般勤快,看來這顆帝王心,他已經無法摸透看明。
肖憶,也早已不是當初事事都要過問於他的小娃娃了。
尖細的嗓子朝殿內一吼“皇上駕到”。
肖憶一身明黃龍袍端坐於龍椅之上,大掌一抬,侍立於他身側的公公拿出懷中的明黃卷軸,高高捧起,日: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後蕭怡日前誕下皇女,今吾皇賜名,單字曦。
聽到此,魏留緊蹙的眉心一展,隨之又攏起。肖憶急招就為給小公主定名?
曦,意欲太陽,而太陽一貫用來象征著帝王的權威。那肖憶給小公主取這個字,莫不是由此深意?
不等魏留肯定心中所猜,公公隨後道出的短短幾句,驚了滿堂見慣市麵的大人。便是魏留,也還是被驚得目瞪口呆。
想法歸想法,可落實了,卻還是難免叫人不能接受。
立皇女為儲,不說大楚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先例,便是以往可追溯的朝代,也未曾有立皇女為儲的曆史。
這……滿堂嘩然,無一不是女子不可執政,女子怎能執政,女子怎可執政的話語。唯獨……
莫言宵緩步出列,雙手抱拳,單膝跪地,沉聲道:“臣無異議。”
頃刻,大殿死寂一片。
魏留微微皺眉,隨後撩袍屈膝,道:“臣無異議。”
所有的質疑反對聲,轉眼便化作一片爭先恐後的附和。
肖憶嘴角微微一勾,端坐的身形微微一側,又如往常般沒個正形。
一雙龍目斜視一眾跪地道賀的文武百官,目光在首位上那個單薄清臒的身影上微微一頓,斂了笑容,旋即又漸漸泱開,眸中一片清冷。
此次蕭怡誕下皇女,實屬不易。而他肖憶,親手切開心愛女人的肚腹,將這個孩子從她腹中抱出來的那一刻,他便立誓,再不生養。
為蕭怡,也為自己免再遭蕭怡孕期綜合征引起性情暴躁捉摸不定所帶來的折磨。
肖憶眉色哀愁,此刻,他真希望她能夠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罵“昏君”。
秋風微涼,肖憶來不及退下朝服,不待龍輦停妥,一個翻身自龍輦上跳下,腳下生風直奔龍寢。
蕭家的人趕來了,聽說還帶來了救命良藥。
肖憶喜形於色,腳步匆匆慌亂,撞上自裏頭出來的奶娘。
“叩見皇上。”奶娘驚慌跪地,肖憶心情歡喜,隨手將她扶起。“你沒事吧。”
平易近人的溫和態度,令奶娘有些呆愣,搖頭,輕聲道:“沒……沒事。”
肖憶卻早已越過她,進了屋,空留她一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麵紅耳赤。
“嶽父大人。”
肖憶一進屋便見蕭莫豫佇立於床頭,華采幽抱著彼時的小公主,此時的皇女簫曦,坐在床邊,淚眼婆娑的看著還昏迷著的蕭怡。
“嶽母……”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肖憶無臉麵對蕭家人,是他沒照顧好蕭怡,才會害她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