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逢(3)
第二章重逢(3)
一別三年有餘,彼此變化不淺。
肖憶將蕭怡放下,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又抹了一把她的臉,甩去帶著兩個體溫的水珠,隨即退後半步,歪著頭上下左右一個勁兒的打量,一個勁兒的傻樂。
蕭怡便也有樣學樣的盯著他瞧,瞧著瞧著漸漸笑出聲來,彎了眼,彎了腰。
雨仍然很大,太陽也很大,沒有打傘就這麽無遮無擋麵對麵站著的兩個人,活像是兩隻落湯雞,兩隻快樂的落湯雞。
肖憶摸摸蕭怡的頭發,當時過肩,此時已然及腰,嘿嘿一笑:“還是個黃毛丫頭。”
蕭怡摸摸肖憶的下巴,當時光滑,此時隱隱紮手,嗬嗬一樂:“還是個沒毛小子。”
肖憶:
蕭怡抬頭看看肖憶的喉結:“憶哥哥,你又長高了呢!”
肖憶低頭看看蕭怡的眉眼:“月月也長高了啊!”
“可我還是隻到你這兒,跟以前一樣……”蕭怡舉起手,從自己的頭頂比劃到肖憶的胸口,有些泄氣的埋怨:“你怎麽也不停下來等等我呀?”
“因為如果那樣的話,我就抱不動你了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蕭怡忽然想起之前那個嫌棄她胖的人來,臉一沉,拉著肖憶‘咚咚咚’跑過去,在屋簷外站定,指指素衫男子,又指指自己,氣勢洶洶:“憶哥哥,你告訴他,我是誰!”
肖憶莫名其妙的愣了愣。
這當口,蕭疏撐了一把竹骨傘不緊不慢的踱了來,至簷下,收傘,躬身行禮:“蕭疏見過莫師傅。”
男子雙手將他扶起:“以前常聽太傅提到你,今日一見,方知他老人家所言非虛。”
“太傅謬讚,愧不敢當。”
“莫師傅?”蕭怡明顯被他們的對話所震驚,不可置信的看著始終嘴角含笑,卻明顯氣虛體弱的青年:“你就是那個莫言宵?”
男子忍俊不禁,學著她的口氣,加重了其中兩個字:“對,我就是‘那個’,莫言宵。”
莫言宵,出身貧寒,苦讀數載而一朝奪魁,時年,方一十有七。
學富五車見識不凡,為當朝太傅所重。待告老還鄉時,遂一力將其舉為帝師,至今日,已逾兩載。
蕭怡毫不掩飾的歎了一聲,很是失望:“堂堂狀元郎,竟是個病秧子。如此弱不禁風一吹就倒的,要怎麽做我們的師傅啊?”
蕭疏聽了,忙對莫言宵一個長揖:“妹妹隻是有口無心,我且代她陪個不是,還請莫師傅不要見怪。”
肖憶也緊接著笑道:“是啊,她是胡言亂語慣了的,莫師傅別跟她一般見識。”
蕭怡雖不甚服氣,不過看到兩個兄長如此敬重,倒也沒有再發表什麽議論,隻露著滿臉的不以為然。
弱冠之齡的莫言宵卻仍是那般神色,清清淡淡溫溫和和:“我這身子的確不算康健,但每日裏若隻是講講書解解惑,倒還是勉強可以勝任的。何況,就算不信在下,也總該信老太傅的一片赤膽忠心,是斷然不可能舉薦一個隨時會倒下的病秧子,誤了君主學業,損了江山社稷,成了千古罪人。你說是不是?小姑娘。”
他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又冠冕堂皇,不動聲色將問題無限拔高的能耐很是非同一般,最後更是拉出了德高望重的老太傅,讓曾經受其教誨的蕭怡徹底沒了反駁的餘地,潰不成軍得毫無懸念。
如果,沒有最後三個字的話……
“都跟你說了幾遍啦,我不是什麽小姑娘,是蕭,蕭!耳朵不好腦子也不好,我才不要這樣的人做師傅!”
莫言宵看著暴跳的蕭怡,麵上雖仍帶著笑,眼睛裏卻現了幾分淩厲冷色:“若非江南蕭家的人,豈能在這宮中自由來去橫行無忌?姑娘實在用不著這般反複強調自己的身份,現如今普天之下,有誰人不知,蕭家和皇家的關係?又有誰人不知,寧得罪王公貴族,莫得罪蕭家兄妹?”
輕飄飄的寥寥幾言,卻聽得肖憶雙眉一鎖,蕭疏麵色一變,就連素來大大咧咧的蕭怡也怔了一怔。
莫言宵卻轉瞬又是一派的春風拂麵,舉目望了望天邊:“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便隻剩了烈日當空。微臣敢問皇上,是想站在原地將衣服曬幹呢,還是回寢宮梳洗更衣?授課的時辰,可就要到了。”
於是兩隻‘落湯雞’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之前還劈裏啪啦的碩大雨點,竟說沒就沒了,老天爺翻臉果然比翻書還快。
不過,莫言宵的變臉功夫貌似也不差,衝著猶自發呆的蕭怡露出既慈祥和藹又暗藏殺機的一笑:“拜師收徒這樣的事,定要兩廂情願才好。若是互相持有疑慮,隻能浪費彼此的時間和精力,實在沒有必要。你認為呢?蕭姑娘。”
這次,稱呼倒是對了,可蕭怡還是暴跳了:“你的意思是,不想收我做學生?”
莫言宵悍不畏死的點了點頭。
“……你……你竟敢……我……”長這麽大,還從來不知被人拒絕是何物的蕭怡一激動,伶牙俐齒變成了言語不能。
蕭疏見勢不妙,一個箭步衝過來攔在她麵前:“月月,冷靜點兒,莫師傅不是這個意思……”
莫言宵理理右邊的衣袖:“我就是這個意思。”
肖憶為了防止事態擴大出現暴力衝突,也趕緊來打圓場:“月月,莫師傅逗你呢,你這麽聰明,天底下的人搶著給你做師傅還來不及……”
莫言宵理理左邊的衣袖:“不包括我。”
蕭怡的大腦神經於是徹底斷裂,轉而跳起來掐住肖憶的脖子,目露凶光:“這人我看上了我要了,快把他閹了給我做貼身太監!”
肖憶:
而帝師不愧是帝師,莫言宵在聽了這句關係到老莫家子孫大計的話之後,所作出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先是神情如常的向肖憶微微一禮:“臣在禦書房恭候皇上。”又轉而對蕭疏微微一笑:“蕭公子若無事,今天你我就結下這份師生之誼,如何?”
肖憶點點頭道:“朕稍後就來。”
蕭疏恭恭敬敬一揖到底:“承蒙先生不棄,請先受諍言一拜,容隨後再將一應拜師禮數補全。”
莫言宵慈眉善目的受了禮,隨即垂眸,用指尖輕輕彈去手中書冊上沾著的一粒晶瑩水珠,沿九曲回廊緩步離去。
從頭到尾沒有看蕭怡一眼,什麽叫無視,這就是了。
讓出娘胎起就被眾星捧月無時無刻不處在矚目焦點的蕭怡,小心肝非常受傷,自尊受到了極大的摧殘,導致短時間內各項功能全麵癱瘓,俗稱,石化。
另外那兩個心驚膽戰的家夥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忙一邊一個將她架起,一溜煙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