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雪中的棄嬰 x 臨別饋贈
閑談了一陣兒，諾森和肯博已酒足飯飽，三人將凳子拉在一起，促膝長談。凱瑟琳收拾好餐具，拿去洗涮。
肯博說：「她似乎對寒冷有極強的抵禦能力，而一頭白髮在人類中也屬實罕見。」
「這所木屋外的枯松，是艾澤恩山脈最北端的樹了，」達蒙眯起眼睛，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瞳閃閃發亮：「再往北，就是沒有任何樹木能生存的冰封之地，傳說穿過它就能到達極北之地。
我曾多次試圖穿越那片『死亡之海』，卻都以失敗告終，那兒的風雪要強勁上百倍。
凱瑟琳是我在風雪中撿到的棄嬰，那天晚上也如今夜般，飄著鵝毛大雪，北風呼嘯。吼牙已有數百年的魔齡，不早不晚，偏偏選在此時蛻變，我便早早的掩了門窗。
那是它第一次蛻變，我格外重視，但它的蟲皮蛻到一半就累的筋疲力盡了，半蛻不蛻的蟲皮死死得鉗住它，讓它難以呼吸，軀體一會兒冰涼一會兒又火熱，眼看要一命嗚呼。而我苦於沒有經驗，一時束手無策，急得滿頭大汗。
這時有人來敲門，我只顧擔心吼牙，沒去理會。但敲門聲愈發急促，我才披了皮氈子去開門。
那時還偶有槍械師接取獵殺恐狼的賞金任務，造訪艾澤恩山脈，起初，我以為是他們在惡劣的天氣中迷了方向，闖到我這裡。
但門外空無一人，我正打算重掩上房門，突然聽到一個嬰兒的哭聲，從去往極北之地的雪野里傳來。
在近半米深的雪窩子里，我走了數百步才看到她，她天生白髮，『哇哇』的大哭著，身上只披了塊小小的獸皮，手腳四肢都裸露在冰雪中，凍得發白。
『這裡人跡罕至，怎麼會冒出個嬰兒？』我百思難解，向北方遠眺，可風雪交加，又值午夜，我只看到遠遠的有幾隻恐狼，睜著幽綠的眼瞳看向我。
『小娃娃算你命大，若再晚些，恐怕就凍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我脫下身上的氈子，將她裹起攬在懷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身後的恐狼群，在這時刻集體引吭高鳴。
她似乎知道自己得救，漸漸止了哭聲，待我回到屋中，竟沖我『咯咯』的笑起來。
而吼牙也在此時莫名來了力量，仰天長嘶，奮力一躍，從禁錮它的蟲皮中跳將出來，完成了蛻變。」
聽完凱瑟琳的身世，諾森心中感慨：苦命的人！
聯想到自己家族遭遇突襲，親人死傷殆盡，但好歹享受過十五年的富裕生活，知道自己身出何處，父母是誰。而凱瑟琳自生下來就被遺迹荒野，對親生父母更沒有一丁點兒印象。
「女娃娃的來歷確實蹊蹺，」肯博說，「你來這麼久，對艾澤恩山脈可能探究過？」
「蠻語中，艾澤恩的意思是『冰雪女王的恩惠』。」
「冰雪女王？」搜遍了無盡大陸的神靈體系，諾森也沒找到這號神祇。
「她是蠻人信奉的一個高等精靈，」達蒙繼續說：「蠻荒時代，無盡大陸存在過一些類人的物種，其中就有精靈，而蠻族自認是精靈的後裔。據傳，冰雪女王是個美艷無雙、滿頭白髮的年輕女子。」
「蠻人不是崇拜惡魔嗎？《斷更大事記》上記載的清清楚楚，他們肆意殺戮，無惡不作，人類忍無可忍才奮起反擊，每年的斷更節，先賢們也常說起那些英雄的往事。」
達蒙微微的笑了笑，諾森又問：「再說蠻荒時代，距今不知過去多少萬年，達蒙先生，您又是怎麼得知的呢？」
「魔獸的壽命要比我們長久的多，」肯博解釋道，「它們的魔核里通常都殘有生前的記憶，附魔者能通過特殊手段讀取出來。」
「不錯，先賢們將這些來之不易的信息，彙編成冊刊印發行，最著名的就屬那本《諸靈魔引》了，對每個時代都做了非常全面的闡釋。
可惜時過境遷，幾大帝國的統治者在百餘年前達成了某種共識，生怕他們的子民對以前的歷史了解太多，這些書刊十之八九都被丟進火爐，焚成灰燼了，僥倖留存下來的也被視做禁書，嚴禁傳播。」
諾森聽得入了迷，他從未聽人提過什麼精靈，毀滅時代的恐怖戰爭，將之前的文獻通通毀於一旦，而斷更時代也延續了八千年，雖說在毀滅時代前，無盡大陸先後歷經過混沌、蠻荒和狂亂三個時代，但人們普遍認為那時的無盡大陸，根本就是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熔岩之海。
……
三人一直聊到凌晨，才意興闌珊的睡去，自出了幻影密林，諾森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躺下后，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神秘的極北之地，和散落在歷史長河中的種種疑團，對他而言都太過遙遠，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去安達爾公國尋找菲利普·貝克；比如，學成歸來找薩烏丁復仇，並查明家族被侵襲的真相；再比如，去約察郡找維奧算賬。
相逢總是短暫，轉眼就要分離。
休息一夜，天空總算放晴，諾森伸著懶腰走出房門。
今天，是接取恐狼任務的第十五天，他要和肯博趕回約察郡的賞金所，交接任務。
半月的期限內，他是獵殺了一隻恐狼，可那也成了他久久不能釋懷的往事。趾高氣揚的維奧、賽姆及其他礦工的不幸離世，以及達蒙和凱瑟琳的遭遇，成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
舉目北望，映入眼帘的除了皚皚白雪，別無他物。不過一望無際的純白，也讓他的心底有了些許慰藉。
時間倉促，達蒙讓凱瑟琳騎上吼牙，將他和肯博送至約察郡城下。
臨行前，達蒙又叫住兩人，手臂夾著個灰色的布袋：「早年做城主的時候，我得過幾顆恐狼的魔核，如今還剩下三個，就送與你們吧，反正留我這兒也沒用了。」
肯博毫不推諉，欣然笑納，坐在吼牙的身上，一把接過布袋塞給諾森，後者將手伸進去，簡單探查了下，一顆初級，一顆中級，而另一顆居然是極難得的高級，他雖不清楚三顆魔核的確切價值，但高級魔核一定異常珍貴，他感激的看著達蒙，對他的遭遇更覺惋惜和氣憤。
「有些事並非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只有用心，才能看到表相下的真相！」達蒙諄諄教誨道，「以後遇事切莫再衝動，少些血氣方剛，對你和身邊的人都有好處。」
諾森想到因他而起的礦難，心中無比的愧疚，他寧願是自己死在礦井下，以換得賽姆和其他礦友的生命。
「再見了老朋友，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肯博說。
「再見！」達蒙揮舞手臂，示意三人趕快上路，吼牙一聲長嘶，朝約察郡的方向呼嘯而去。
「永別了，」達蒙沖他們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我親愛的朋友！」
為了不引起太多的關注，凱瑟琳將兩人送至離約察郡還有十餘里的地方，就折返回去了。
諾森和肯博徒步走完剩餘的路程，抵達約察郡已近黃昏，兩人剛行至城門前，就被一隊衛兵攔下，盛情邀請連帶著生拉硬拽，將他們帶進了一所奢華的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