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遊樂園

  第500章 遊樂園


  歡歡的父母是進城農民工，是做建築行業的，常年於工地工作。


  因為建築公司管理不到位，以至於夫妻二人在工作的時候，一不小心死在了工作崗位。


  兩位老人失去了孩子，歡歡失去了父母。


  如今二老和孩子相依為命。


  有一點值得慶幸的是，工地包工頭自認理虧，賠償一家人所受的損失。


  後續賠償款足夠養育歡歡長大，也足夠令二老養老。


  望著老大爺那拿著香煙而微微顫抖的手，周凌夢抿著嘴唇。


  假如有選擇的話，他們一家人希望有另外一個選擇，二老有孩子，歡歡有父母。


  一家人和和睦睦，長長久久。


  周凌夢看著歡歡趴在桌子上，一筆一劃寫作業，那明晃晃太陽照在了她黝黑小臉上邊，顯堅毅而有韌性。


  或許時間太久，已經記不起了；可能記憶已經麻木了，麻木得引起不了情緒波動；亦或者內心釋然，往事隨風。


  對於自己的遭遇，小女孩顯得格外平靜。


  平靜得好像並非自己父母。


  周凌夢內心哽咽，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整個下午，周女俠眉頭都是緊皺起來的，彷彿別人虧欠了她錢一樣，也彷彿陷入某個世界之中，無法自拔。


  沉默，沉默，再沉默。


  她從未有過如此的失落和沮喪。


  到了夜晚。


  二老再次為他倆烹飪了一頓豐富的晚餐，竭盡所能，面對他倆白吃白喝，二位老人一點沒有不滿之色，相反，充滿皺紋的臉龐滿是慈祥和笑意。


  自從孩子去世之後，他們家庭好久沒有新人來了，自然滿心歡心。


  吃了夜飯，鄧熙還是去幫助二老洗碗，收拾灶台。


  儘管鄧熙是在富裕家庭中長大，可以說蜜罐子裡面泡著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老鄧一家人寵得很好，但得益於周凌夢時常在學校使喚他，對於洗碗之類灶台工作是信手拈來。


  可憐一個富家公子，家中數百億身家，被周女俠吆五喝六、呼來喚去。


  周女俠躺在床上，目光穿透窗戶，望向天空，黑咕隆咚的，她心靈彷彿沉浸在黑暗之中。


  嘎吱——！

  開門聲吸引女俠注意力。


  只見歡歡端著一盆水走進來，那盆水相對於她的嬌弱身子有些大了，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


  「姐姐洗腳。」


  周凌夢一下子坐了起來。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也有些難以為情，自己一個成年人居然被小女孩照顧。


  「我自己來。」


  「沒事，我經常給爺爺奶奶洗腳。」歡歡搖搖頭，試了試腳盆水溫，隨即給周凌夢脫掉襪子，把腳放進腳盆，一邊仔細清洗腳部，一邊抬起頭，那雙眸子清澈如水，問道：「姐姐疼嗎？」


  周凌夢嘴角劃出一抹弧度：「很舒服，謝謝。」


  小女孩搖搖頭，那兩個馬尾辮左右晃動，可愛而乖巧。


  周女俠思緒散發，直飛天際，默默無語。歡歡沒有開口的能力，沉浸在洗腳的世界中。


  房間中突然間陷入了安靜和沉默。


  小女孩似乎覺察到氣氛有些詭異，抬起頭往著周凌夢，咬了下嘴唇：「姐姐。」


  「嗯。」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就像是有個人將她從虛幻世界中拉到了現實世界，臉上浮現淡淡笑意，以平生最為溫柔的語氣問道：「怎麼了？」


  歡歡一臉猶豫，彷彿想要說些什麼，糾結了下問：「姐姐去過遊樂園嗎？」


  「去過。」


  「好玩嗎？」


  「還」周女俠本想說「還好」，她一輩子去過無數次遊樂園，什麼迪士尼樂園、歡樂谷、錦江樂園，她早就玩了個遍，已經失去興趣，沒什麼可玩的，但是瞧見小女孩那一雙平靜的眼眸中充滿了渴望和好奇，話鋒一轉：

  「很好玩。」


  歡歡瞳孔放大，追問：「有多好玩？」


  「非常非常好玩。」


  「真的？」


  「沒有騙你。」


  得到回答，歡歡似乎已經心滿意足，低下頭繼續洗腳。


  「你為什麼這麼問？」


  小女孩平平靜靜回道：「爸爸媽媽答應我，從城市回來之後就帶我去遊樂園玩，可是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洗完腳之後，小女孩拿出抹布，給她擦拭乾凈，端起洗腳水，隨即向外邊走去。


  周凌夢一臉嚴肅，望著歡歡背影，眉頭蹙起來。


  一夜過去，沒心沒肺的周女俠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失眠的一天。


  她昨夜思索了許多，人生、家庭、事業、工作.

  睜開眸子，晃了晃腳，沉重的心情多了幾分愉悅。


  果然如同那位老大娘所說，抹了藥酒之後，她的腳部很快就能康復。


  僅僅一天時間，她已經感覺沒什麼大礙。


  正巧房門打開，鄧熙走進來了：「喲，好了？」


  「好了。」周凌夢語氣歡樂。


  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好了，她還在地面直蹦躂，似乎想蹦到太空去

  嚇得鄧熙大驚失色，連忙阻止其作死行為：「哎喲喂，我的親娘啊，你可小心點。」


  「我可不像你一樣，區區一個高原反應就在醫院待了好幾天，本小姐的身體素質是杠杠的。」


  鄧熙扯了扯嘴角。


  周女俠說的話總是夾槍帶棒，充滿火藥味。


  一般人還真難和她合得來。


  周凌夢揮了揮手，示意鄧熙整理床鋪，像使喚傭人一樣，隨即邁開大步向外邊走去。


  下了樓，就見到老大娘帶著厚厚的老花眼鏡，坐在門檻前，借著明亮陽光縫補衣服，時而把針頭在頭上劃一划。


  「閨女起來了？餓不餓？我給你弄點早餐去。」


  周凌夢阻止老大娘熱心舉動，攙扶著對方坐下，說道：「大娘，我有個不情之請。」


  「嗨，只要大娘能辦到，你說就是了。」


  「我想帶歡歡去遊樂園玩。」


  周凌夢昨晚思考了一夜。


  她沒想到自己唾手可得的東西，甚至為之無聊，早已經在她心目中掀不起半點波瀾的遊樂園，對於歡歡來說是那麼的珍貴和稀有。


  在歡歡問話的時候，她能從小女孩眼中看見一道光，劃破黑暗，照亮天際。


  為了表達自己友好，周凌夢以儘可能真誠的態度說道：「您放心，我絕對不是壞人，我受到您們二老幫助，希望也給您們一份回報。」


  頓了下，繼續說：「假如您擔心我是人販子，我可以將身份證壓到您這裡，也可以去警察局核實一下。當然，如果您們二老願意的話也可以一起去，讓歡歡在您們視線之內.」


  兒子走了之後，孫女就成為二老活下去的希望，假如孫女再沒了，二老或許也失去了希望。


  周凌夢去解釋自己的行為舉止，採取各種保護措施，讓他倆安心下來。


  女俠想讓二老感受到她是真的想給歡歡一個美好的童年。 「呵呵。」等到她說完之後，老大娘輕輕一笑，「閨女別著急，放平心態，我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只是——」


  在他倆商量的時候，小女孩也在一邊寫作業，顯然聽到了商量事情是和她有關，悄然間停下作業，睜大眸子望著他倆，眼神中有平靜，也有驚奇，還有一絲的渴望。


  老大娘摸了摸孫女小腦袋瓜：「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求之不得。」


  沒一會兒，老大爺晃悠回家，二老湊在一起商量了下，隨即答應下來。


  他們也是了解自己孫女心裡是有份遺憾的，沒有和爸爸媽媽去遊樂園，但是人老了，也沒什麼見識，沒什麼文化，搞不懂遊樂園的彎彎繞繞，連買個票都挺難，已經被時代淘汰，他倆不能帶孫女去玩耍。


  在學校中，別人家孩子都在高談闊論，而歡歡只能坐在一邊，羨慕地聽著別人述說。


  這是二老為之傷痛的。


  二老一起說：「謝謝！」


  「沒事沒事。」周凌夢也高興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


  說做就做，吃了午飯之後，周凌夢和鄧熙二人便帶著小女孩進城。


  在離開前，儘管二老再三拒絕，他倆還是把身份證壓在了那裡，不為別的，希望寬慰老人的心。


  一路上，歡歡還是那麼平靜和沉默，似乎沒什麼話可說，但是周凌夢從小女孩瞳孔中看出了喜悅和開心。


  進了城，直奔遊樂場而去。


  現在正是暑假，學生放假的時候，一大群孩子在家長帶領下聚集在遊樂園中，孩子們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歡歡也不例外。


  一開始她還是面無表情，似乎一點沒有開心之色，但是玩了幾圈下來，整個人彷彿變了一樣，嘴巴會不自覺地張開，露出潔白的牙齒。


  特別是那雙眼眸，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樣閃爍著光芒。


  周凌夢忽然間發現，小女孩笑容是那麼甜美。


  此時此刻，她正和鄧熙蹲在一個角落，一邊吃冰淇淋，一邊望著小女孩玩旋轉木馬。


  「真好。」


  「確實！」


  「你嘴裡沒別的辭彙是吧？」


  鄧熙思考幾秒鐘，回道：「真好。」


  「.」


  「夢哥，我對你的佩服再次上升一個台階。」


  以前這麼說純粹是為了敷衍，免於被毒打，今天佩服之情是發自內心的。


  周女俠的行為為他上了一課。


  二人生長於富貴家庭中，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取月亮，那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沒有經歷過普通人家生活。


  在鄧熙認為理所應當的時候，周凌夢已經站在普通人角度去思考。


  他覺得此時的夢哥貌美至極。


  「嘻嘻~，別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旋轉木馬結束，周凌夢一口吞掉冰淇淋，用鄧熙衣袖隨意擦拭了下沾上奶油的嘴角，不理會那異樣眼光，立即向歡歡迎上去。


  「好玩嗎？」


  小女孩重重點頭：「好玩！」


  「開心嗎？」


  「開心！」


  隨即周女俠帶著小女孩去往下一個項目。


  她答應過小女孩，必須把每一個娛樂項目體驗了。


  一玩便到了夜晚。


  隨意開了一家普通酒店。


  鄧熙說道：「我去換家酒店。」


  「別！」周凌夢搖搖頭，望著面前如家，「就這樣挺好的。」


  「可是.」


  她瞥了一眼正在吃飯的小女孩，聲音放低了幾分：「我的任務只負責幫歡歡完成夢想，不負責其他部分。你別開什麼豪華酒店，也別給她買什麼奢華禮物，別妄想帶她見識什麼世面，那不是她這個家庭條件所能辦到的事情，平平淡淡就非常好。」


  周凌夢出門的時候，周安給了她一張銀行卡，存款有上千萬，她完全不缺錢。


  為什麼沒有給歡歡去買昂貴的禮物，沒有開豪華酒店，沒有吃山珍海味


  很簡單——


  周凌夢不想讓歡歡過早去接觸那個物質的世界，一旦接觸了，沒有極強自控能力是很難走出來的。


  更恐怖的是，假如見過那個花花綠綠的社會，見過了大世面，而自身沒有匹配燈紅酒綠世界的實力和財力，那便會徹底迷失在其中。


  就好像一線城市那些拜金女一樣，淪為金錢的奴隸。


  為了金錢，可以捨棄尊嚴、信仰、矜持.，一切東西。


  周凌夢已經見過太多太多的例子了。


  她是真心喜歡歡歡，自然考慮到了相應的後果，

  帶小女孩來遊樂園是普通家庭就能辦到的，而奢華的東西卻是遙不可及。


  她不想為小女孩人生造成負面影響。


  鄧熙嚴肅而認真，道歉道：「夢哥對不起。」


  他自認為對的事情，本質上卻是個錯誤，心中不由直抽搐。


  感覺一陣后怕，差點害了一個人的前途和未來。


  「嘖嘖嘖。」周女俠砸吧了下嘴，一臉得意之相，拍了拍鄧熙肩膀，「別看你考得比我好，但是小老弟你在為人處世這一塊比姐姐我差遠了，以後多學著點吧。」


  「有勞夢哥了。」


  鄧熙點頭。


  在處事方面，他和周凌夢確實差了無數個檔次，這是無法反駁的。


  「姐姐。」


  「吃完了。」


  「嗯。」


  「今天玩累了吧。」


  「我不累，辛苦姐姐了。」


  「小事！走，睡覺去，今晚和姐姐一起睡。」


  「.」


  鄧熙望著二人離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想到周女俠睡覺姿態及動作，他有些擔憂小女孩是否能夠熬過今晚。


  隨即無奈嘆了口氣。


  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