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識相
第三百一十五章不識相
奇虎將一批批的原布放進染缸,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種壓制不住的興奮,凝歌只是靜靜的將一切盡收眼底並不開口多言。
一下子上百匹的流雲布,對於剛剛開業不久的凌雲布莊來說,要想銷售出去,無疑是個大難題。
七九陪著凝歌去驗貨,還沒到染布坊,凝歌卻好像是忽然想起來些什麼,轉頭問道:「你去查查那奇虎可有家人,如今現在何處。若是沒有就罷了,若是有,單獨置個別院住著。」
七九滿目狐疑,扁嘴道:「姑娘還當真念了那染布師父的情義了?」
凝歌別有深意的看向七九:「你覺得呢?」
「您總不至於相信那人說的話是真的吧?七九以為您的聰慧,不至於當真被蒙蔽了雙眼。」七九眨了眨眼睛,無比認真的看向凝歌。
凝歌揚眉,似乎根本就不曾把七九的話放在心上,道:「那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你晚一步,勝算可就不在我們手裡了。」
七九愣了一愣,終究是應聲飛快的下去了。
凝歌嘴角帶笑,獨自進了布莊,纖細的手指劃過那光滑的布料,似乎對於上面那些交疊的顏色十分的滿意,甚至舒坦的閉上了眼睛,連雲澤靠近都毫無感覺。
「奴婢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雲澤的眉頭攢在一處,目光停留在那堆的比凝歌還要高的布匹上。
凝歌手上的動作一頓,卻並沒有回頭,只輕聲道:「你是想問,我為何要這麼多的流雲布。」
雲澤一愣,旋即道:「以姑娘的聰明才智,應當不會猜不出那染布師傅說的話有幾分真假。即便姑娘是將計就計,也大可不必浪費這麼多上好的布料才是。凌雲布莊畢竟規模還小,這些原色布上來,可是費了許多功夫呢。」
凝歌揚眉,眉眼完成了遙遙相望的下弦月,好笑道:「浪費的又不是自己的東西,我還不心疼,你就心疼起來了。」
雲澤面上一紅,連忙屈身行禮:「奴婢不敢。」
凝歌緩緩搖頭,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秋色漸濃,這雲城裡就顯出許多的好處來。因為依傍著水,這裡的秋日裡顯得清爽可人,沒有京都的冰涼。
日光透過頭頂撲簌簌的落葉的空隙一灑在凝歌身上,給她身上附上一層光輝,這沐浴在日光里的人,正抬著手想要去捉那惱人的日光,眼角眉梢沒有半分憂愁,遠遠看著,就好似雲端跳下來的仙子。
雲澤想著,凝歌心裡到底是在打什麼樣的算盤,才能叫她什麼時候都能這麼的淡定呢?
「今天天氣極好,那一鳴布莊的生意,想必也是極好的。雲澤,我們出去看看。」凝歌忽然道。
雲澤微微一愣,抿唇應了一聲,扶著凝歌就上了大街。
凌雲染布坊距離凌雲布莊並不遠,不過是兩條街的距離,離那一鳴布莊自然就也不遠了,遠遠的就看見一鳴布莊門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凝歌勾唇笑道:「老字號就是老字號,即便我的凌雲布莊盛極一時,卻也終究抵不過這些人買布制衣的習慣。」
雲澤安慰道:「姑娘聰慧,總是會有辦法的。」
凝歌頓下腳步,別有深意的道:「是有辦法。」說著微微一個側身,道:「去找幾個功夫好,面生的夥計來,去染布坊把流雲布搬出來。」
「姑娘這是要做什麼?」雲澤皺眉,頓了頓,又道:「那流雲布根本就不是尋常百姓能用的東西。」
凝歌揚眉:「我知道。」
雲澤驚訝的看向凝歌:「既然姑娘知道,就該知道滯留這些東西也算是大逆不道,若是在這雲城裡和這三個家族對立,您的日子怕就沒有那麼好過了。不搬出來也就罷了,算是雲家留用。可是若是搬出來……」
凝歌淡淡的掃了一眼身邊一臉緊張的雲澤,忽然就笑了:「你何時喜歡上了杞人憂天?我什麼時候說我要留用這些布了?」
「那您是?」
「送禮呀。」凝歌頗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目光定格在一鳴布莊門口一動不動,看著那些個心滿意足出了一鳴布莊的人流卻好像是看見了金子一樣。
這些人,就是金子。
「送禮?」雲澤仔細咀嚼凝歌華麗的意思,低頭思忖良久,看著凝歌瞧著的方向,頓時恍然大悟,退後一步笑開了:「姑娘聰慧,是雲澤愚不可及了。」
凝歌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既然你是明白了,就該知道我的意思是如何了。」
雲澤重重的點頭:「自然。」
「和聰明人說話心情果然舒暢多了,既然有你安排,我這就回府休息去了。我還約了南將軍傍晚的時候去日初閣下棋。」凝歌轉身,那湖藍色的長裙飄飄而過,又飛快的伏在凝歌的腳背上,只露出來一般鴛鴦戲水樣式的繡鞋。
雲澤就低著頭看著那裙擺一起一伏,隨著那鴛鴦一處離開了。轉身稍作沉吟就朝著樓外樓走。
凌雲布莊都已經被打砸關門了,這時候還有心思下棋的,怕只有凝歌了。
第二天一大早,凝歌早早的就在齊春樓上擺了茶等著,天剛蒙蒙亮,門口就擠滿了人,好在都是空手來的,只面面相覷,互相狐疑的看著,卻一丁點聲音都沒有,場面安靜的有些驚悚。
雲澤接了凝歌的消息從樓外樓趕過來,瞧見桌上滾滾的茶水,如釋重負的瞧了一眼一鳴布莊門口,道:「奴婢總算是沒有辜負姑娘厚望。」
凝歌半眯著眼睛,示意雲澤坐定,問道:「在這雲城裡,最懂我的怕只有你了。真不愧是百曉生,果真是世事通透。」
「姑娘誇獎了。是您的布好。」雲澤坐定,端著茶水輕輕的呷了一口,贊道:「姑娘向來不喜歡喝龍井,看來今日心情特別的好。」
凝歌失笑:「只是今日的齊春樓里還沒準備好碧螺春罷了。」
一鳴布莊開門,卻沒有料到外面等著這許多人,小廝只微微愣了一下,就連忙迎了眾人進門。
雲澤道:「那布都是緊隨其後送往各人家裡,打著的都是一鳴布莊的名號。只不過姑娘把那流雲布上面的顏色改了,眾人笑眯眯的接下去,以為是一鳴布莊酬謝顧客送上的禮物,再回家打開一看,怕都要變了一個臉色。何況七九辦事穩妥的很,找的人自然都是最靠譜的。」
「極好。」
凝歌但笑不語。
從在雲殤身上瞧見那些個衣服開始,凝歌就知道那個染布師父說的話裡面有幾分真假,那流雲布不管是綉娘綉出來的,還是漂染出來的,向來都不是尋常人家的用得起的東西。雲殤說過,流雲布和雲字諧音,寓意雲城長盛不衰,這也是生意裡面的上上吉兆。
吉兆自然是用在大家身上,這流雲布是為三大家族定製,除了一鳴布莊裡面,其他的布莊裡面連這款布料的影子都不見。
只是那流雲若是被染錯了顏色,並且還是不吉利顏色,豈不就是詛咒嗎?
這些布若是當真流到了尋常百姓家裡,即便是稍有些錢財的,卻也沒有人看不出這布是做什麼用的。
一鳴布莊好端端的給下訂單的顧客送這樣一個大禮算是什麼意思?
這是要造反的節奏?
眾人不會支持一個布莊,只會覺得大難來臨,即便不當場毀了,卻也不敢再和一鳴布莊有任何的瓜葛。
那一鳴布莊雖然是這雲城裡最昌盛的布莊,但是師出無名,沒有人知道他們幕後的老闆是誰。但是三大家族卻不一樣,是眾人看見的勢力,尤其那雲殤還是雲城城主,更是得罪不得。
寧不做買賣,不得罪地頭。
這些人不是來買布的,是來退單子的。
天色漸漸發亮,進去一鳴布莊的人漸次出了門,凝歌端了茶碗,目光卻正落定在街尾匆忙而來的一群人身上,忽然就笑出聲來,掃了一眼雲澤,道:「瞧瞧,大魚來了。」
雲澤瞧了一眼窗外,正見著劉生領著一群手下急忙向著一鳴布莊走去。
不過是昨日里一天的訂單被退,但是顧客們詭異的表現確實是叫這個掌柜的喝一壺的。
「姑娘和劉生合作的時候,就料定了有今日了吧?」雲澤別有深意道,看向凝歌的目光更多的是期許和讚歎。
眼前的女子眉眼淡定的好像是一潭深井,即便是外面有狂風暴雨,卻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她有她的世界,她有她的故事。
外面的人進入不去她的世界,而她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就叫外面陷入亂局。
比如這個劉生。
「與虎謀皮,總是要有些心理準備的。」凝歌別有深意道,轉向雲澤道:「你去,找人再設了法子把那些布盡數毀了。」
雲澤驚訝的站起身來,瞪著眼驚訝道:「姑娘這……」
那些布論起來有上百匹,折算成銀兩的話也不下五千兩,盡數毀了?
這帳要怎麼算?
「是毀了。一會那劉生自然會來找我,這筆賬,我自然會跟他好好的算上一算。」凝歌理所當然道。
雲澤心神領會,瞧見凝歌嘴角的笑意,總算是打消了所有的疑慮:「姑娘還是要小心些。那劉生並非善類,既然能過河拆橋,難免也是會狗急跳牆。」雲澤提醒道。
留了凝歌一個人在這裡,她還當真是有些不放心呢。
那劉生滑頭的很,凝歌雖然是運籌在握,但卻難防有小人不識相。
凝歌只掃了雲澤一眼,卻並沒有多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