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制衣局
第二百二十一章制衣局
「心水,心水?」
凝歌有些懊惱的拍著在自己身邊不斷叫喚的聲音,不經意之間抬手,袖口碰到了手腕上的傷口,疼的她意識瞬間驚醒,瞪著眼睛看著四周的風景。
這裡不是別的地方,正是那個乾燥的柴房,也是絳寒臨走是后託付凝歌的地方,現在的凝歌清醒了很多,再看這樣的地方忽然發現這裡似乎比想象中的柴房要好上很多。
記憶在慢慢的回籠,想起身上這身衣服,又想起來那個已經被划花了臉的女屍,心口一陣翻湧,沒來由的就一陣噁心。
「唔……」凝歌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奈何渾身都是傷口,稍微晃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守在凝歌身邊的是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小丫鬟,手裡正拿著半邊漆黑的大饃小心的往她的嘴邊送。
「你醒了?先吃點東西墊墊吧,你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出來的時候還以為你已經不行了。這是我省了許多的乾糧,你先將就著肚子,回頭我去跟嬤嬤求情,說不定明天就你能放你出去了。」
凝歌不知道說話的是誰,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見一個算是清秀的輪廓,那乾糧湊在嘴邊,凝歌卻無法下咽,因為一張口就能清晰的感覺一股子霉味竄上來,洶湧進喉嚨里,那發了霉的饅頭叫凝歌如今的嗓子如何能吃的下去?
「水……」凝歌低吟了一聲,總算是出了一個聲音,那丫鬟歡喜的不行,手舞足蹈的給凝歌遞過來一個邊緣都已經裂開的瓷碗,澀澀的井水一路從凝歌的喉頭澆到了心肺,原本膠著的心思也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坐在凝歌面前的粗布衣衫的丫鬟抬起凝歌的手小心的吹著,嘴裡念叨:「原本以為不過是打一頓而已,卻不料這次段嬤嬤下了很手段,瞧瞧你這手腕都快給齊根切了。只是光是我們體諒你沒有用,你爹娘在家鄉重病,你偷誰的東西不好,怎麼偏生偷了段嬤嬤的,那段嬤嬤身上都是坤寧宮的主子賞賜下來的東西,一件件的都珍貴無比,少一個子兒都要把這天翻下來。也只怪你命不好。」
那丫鬟的話很多,制衣局,嬤嬤,坤寧宮這些個斷斷續續的詞語清晰的傳進凝歌耳朵里,總算是勉強拼成了句子,凝歌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此時此刻只是一個被發在柴房裡卑微的小丫鬟,在眾人眼中不屑一顧的小偷,這樣的丫鬟怎麼可能會有更好的待遇?她身上傷口又能指望什麼癒合?
凝歌陡然開始惱起來絳寒給自己的這個新身份,做什麼不好,為什麼要頂替一個幾乎要被斷了手的丫鬟。正在愁苦的時候,柴房的門似乎是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道踹了開來,外面的日光一下子就傾瀉進來,毫不留情的照在了凝歌的眼睛上。
凝歌只覺得臉上一陣劇痛,眼睛也跟著刺痛起來,想來是因為在那水牢里待的時間太長,連骨子裡都浸透了黑蛇的毒素,如今陡然見了光,自然是覺得分外的不適應。
「喲呵,蓮香,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我難道沒有跟你們說過任何人都不準給她端茶送水嗎?你還敢趁著亂來獻殷勤!真是找死!給我拖下去!」一個聲音厲聲道。
原本還在跟凝歌絮絮叨叨的丫鬟瞬間如臨大敵,端在手上的茶碗啪嗒一聲就落了地,膝頭一軟也就跟著跪了下來,朝著進來的人不住的磕頭:「段嬤嬤饒命,段嬤嬤饒命,奴婢只是想著這制衣局內死人終究不是什麼好事,這就來看看心水,心水好活著呢,嬤嬤,您就饒了她一命吧!」
凝歌的眼睛輕微的打開了一條縫,看不見其他的,正瞧見門口一雙碧綠的繡花鞋,上面綉工精緻,堆疊著幾朵梅花裝點,倒是別有韻味。
那垂在繡花鞋以上的裙角也是極為考究的用銀線細緻的滾了祥雲的邊,就連邊角的縫合線都十分的整齊。
這樣考究的衣衫一般是不會出現在制衣局這樣的下人房裡的,且不說那管事的只不過是個嬤嬤,即便是制衣局的尚宮怕是也穿不得這樣親近主子的衣服。
這綉工和布料都是上乘,若非是妃子宮裡特意賞賜,是斷然得不到這樣的料子的。
凝歌心中有了底,想起來這個叫做蓮香的丫頭說這段嬤嬤是和凰九宮中有些干係的,這些東西也必定就是來自坤寧宮,凰家聲勢浩大,用在坤寧宮的東西自然也是極好的,這賞賜給下人的東西自然也都是主子用舊了的,何況這宮裡的每個部門坤寧宮都要有堅硬的關係,打點下人總是必須的,所以這樣考究的東西能流傳到這裡也不奇怪。
只是提到了凰九,凝歌就想要敬而遠之,她現在的精力根本就不能和這裡面的任何一個人斗,這時候得罪誰都不明智。只要她做好她的小丫鬟,能在這地方苟延殘喘多活一日,只要能出去就是好的。
只是那段嬤嬤絲毫沒有寬恕了蓮香的意思,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就甩了過去,直打的蓮香身子一側,整個人都撲倒在凝歌身上。
蓮香伶俐一些,顯然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丫頭,又連忙爬起來重新在那段嬤嬤面前跪好,繼續不住的磕頭:「嬤嬤饒命,饒了奴婢吧!奴婢這次真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段嬤嬤冷哼了一聲,斜睨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凝歌,厭惡道:「還敢有下次?就這一次就夠你們受的了,你說,你現在這樣幫著這個小賤人,是不是和她一處分贓了皇後娘娘上次給我的那玉佩?分明是一對的東西,緣何現在變成了一個。」
蓮香聽見這樣的消息無異於是晴天霹靂,被嚇的嘴巴努力的張著,竟然是連話都不會說了。
凝歌心中有些緊,緩緩的從地上撐起身子,掙扎著爬到了聯想身邊,垂著頭給那看不清臉的祥雲裙擺深深的扣了一個頭:「嬤嬤饒命,事情都是心水一人所為,和蓮香無關。段嬤嬤大人有大量,明察秋毫,還是放過蓮香吧,她不過是看著奴婢可憐給奴婢送一碗水來而已。」
段嬤嬤原本就是上揚的美貌瞬間又挑高了許多,冷冷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凝歌。
下手分明是很重的,在臉上劃上的傷口也流了不少的血,這小賤蹄子現在竟然好好端端的在這裡喘息,竟然還沒有死?
還敢上來求情?
好在這嗓音總算是毀了,原本掐一把就能出水的嗓子如今干啞的好像是烏鴉在半空中亂叫,又好似嗓子生生被人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沒有了容貌,也沒有了好嗓音,還拿什麼在這裡風騷呢?
段嬤嬤嘴角冷漠的勾起來,指著凝歌道:「心水,你抬起頭來叫嬤嬤瞧瞧?我可是聽說你是這制衣局裡出了名的大美人,還有人說你即便是做了皇上的妃嬪也是不虧的呢?是不是啊?」
凝歌渾身一顫,暗自把編造這樣的話的人詛咒了個半死,看起來是在吹捧,在這深宮以內底層的丫鬟群體里,這樣的話無疑於是要要了這丫鬟到性命額。
凝歌本能的摸了自己的臉一把,頭垂的更低了:「嬤嬤,奴婢已經心甘情願接受了懲罰,這臉上怕是再也無顏見人了。莫要驚嚇了嬤嬤,更莫要污了嬤嬤的慧眼才是。」
段嬤嬤似乎是對凝歌的溜須拍馬十分的受用,又似乎要的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而已,無比滿意的就轉移了注意力,長笑道:「是不該污了別人的眼。只是你還要感謝你現在這張臉啊,竟然是留住了你的一條性命,否則叫各宮娘娘知道我制衣局收了一個小狐狸精在局裡,豈不是鬧了天大的笑話。現在凝貴妃勾引皇上不成,設計巫蠱陷害皇上,這時候已經是畏罪自殺了,這是前車之鑒,本來還以為你回事後事之師的,瞧著你現在這張臉,我看也是免了吧。」
凝歌和蓮香見段嬤嬤收了主意,連連口頭道謝。
咚咚咚的聲音清晰的傳進凝歌的耳朵里,面前不算是平整的地面上不多時就已經沾染了鮮血,凝歌卻好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繼續麻木的磕頭,知道那段嬤嬤終於不耐煩的揮手道:「好了,別再我眼前這樣的來回磕頭,擾的我心煩。昨日夜裡皇上就已經回宮了,皇後娘娘吩咐下來,為了慶祝皇上安全歸來,大病初癒,特意要舉行一個宴會,這時候制衣局難免是要忙碌一點,制衣局的人手不夠了,你雖然身上負傷,但是也要出來頂工,我會派人給你送上一些金瘡葯,否則你這樣的傷口可不能見人,若是嚇到了主子,你我都擔待不起。各位制衣女們要到各宮裡去幫主子量體裁衣去了。」說著用一種不屑的目光多看了一眼凝歌,嗤笑道:「瞧瞧你這也什麼都不會,不如就在制衣局幫助秀女們整理緞布和花樣吧,拿好了火鉗子,每一塊布料都要給我熨的平整些,別到時候除了岔子,唯你是問!」
段嬤嬤後來說了些什麼,只是聽到了那最至關重要的一句。
昨日夜裡,鳳于飛就回來了。
昨日夜裡是什麼時候?
凝歌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幾天,於是無從判斷鳳于飛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入的京城。
難道江南的暴動已經解決了么?
轉念一想,此時的鳳于飛應該還是大病未愈,若非是有要緊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這時候回京都。那麼他到底是回來做什麼的?
是收穫用她和喚月一家的性命換來的果實嗎?
還是在找其他的答案呢?
凝歌的心情錯綜複雜,聽聞這樣的消息只覺得千頭萬緒交疊在一起,戳的她心窩裡一陣酸疼,只有拚命的垂著頭捂著胸口才算勉強壓抑住了飛快的心跳,只感覺那心臟從心房的位置呼之欲出,好奇而又充滿了期待,而在眸子里,承載的更多的卻是憤怒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