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固倫清醒
第一百一十章固倫清醒
固倫不能入宮,凝歌安排了固倫的事情又不曾給鳳于飛知道,只能偶爾出宮探望。倒是凰肆衣不解帶照看了固倫許多時日,和凝歌能時常碰面。
正巧這日凝歌從宮裡尋了借口跟鳳于飛要了令牌出宮來,碰著凰肆準備出門。兩人都有些尷尬,凝歌甚至還微微彎了身子見禮。
兩人之前見面的時候都是在固倫床前,心思都在固倫公主身上,倒也不知道單獨會面會有這樣的尷尬。
已經是入了冬,京都的天氣愈發的寒涼起來。凝歌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海棠暗紋綢緞的襖子,下面一水兒藕荷色的長裙。外面罩著一件百鳥報春綉紋的大氅,藉以純白的狐狸毛滾著邊。
外面熱熱鬧鬧的,內里卻是一片清涼,就好似在昭示凝歌此時的心情一般。只是凝歌面上始終是一派安然的神情,好似面前的凰肆根本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看起來凝歌頗得盛寵,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只是凝歌終究是對凰肆存了怨恨,甚至多一句話都吝嗇於給他。
能有什麼辦法?
如今凝歌臉上手上的傷,還有固倫如今的病根都是出自於凰家之手,即便是恨他凰肆也是應該的。只是凰肆心裡莫名起了一陣不該有的酸澀,手在袖口裡攥了又攥,抬眼剛想說些什麼。卻聽得凝歌恭敬道:「明國公大人安好。」
凰肆一愣,苦笑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微臣此時不過是宮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太醫,當不起娘娘這樣的大禮。」只是微微頓了頓,又道:「聽聞娘娘今日頗得聖寵,如今瞧見娘娘面色紅潤。可見傳言不假。」
凝歌抬眼看著凰肆,「是不假。四爺是想提醒妾身些什麼么?」
凰肆皺眉,瞧著凝歌一臉的防備,脫口道:「你知道我並不是這樣的意思。」
凝歌反唇相譏:「那您是什麼意思?」
凝歌很是難得的睜開了眼,一瞬不瞬的瞧進凰肆的眼睛里去。只是那紫荊墨染就的瞳仁里好似燃起了一把大火,火紅滾燙的一片,一直灼燒道凰肆心裡去。
「你……」凰肆話音頓住,又好似想起來什麼,低頭道:「娘娘得聖寵自然是極好的。微臣當要恭喜娘娘,只是……那深宮裡盛極必衰,娘娘要小心才是。」
凝歌不怒反笑,忽然又冷冷的盯著凰肆道:「四爺此話該不是說給我聽的吧?」
凰肆一愣,一隻手從腰后摸索出來摺扇匆忙打開,就著那冰涼的風一下一下的搖晃著。
凝歌瞧見凰肆這般,探手扶住了身邊喚月的手背,死死的攥住,許久才道:「盛極必衰,不管是地位還是寵愛,都該是要應著四爺的話才是。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是沒有我凝歌,該有報應的一個都逃不掉的。」
凝歌字字鏗鏘,一下一下如鼓點一般敲打在凰肆身上,凰肆臉上褪去了慣常的笑意顯得有些蒼白,甚至是手上的摺扇都頓住不動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凝歌說的是那宮裡的凰九?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凝歌,皺眉道:「娘娘當真要以卵擊石?」
凝歌冷笑:「四爺既然決定是要袖手旁觀,又如何知道誰是卵誰是石?」
凰肆摺扇一收,一雙桃花眼卻猶如深潭一般黝黑不見底,任誰也不知道凰肆此時的心緒。
凰肆曾經是凰家繼承者的第一候選人,心智才華當遠在凰叄眾人之上。凝歌不知道對凰肆該是什麼樣的感覺,當時「初見」時候那瀟洒不羈,紫衣翩然的魚公子,還是在凰捌死後雖然有意無意幫著她的凰肆,或者是那個看著凰叄胡作非為卻置之不理,甚至還要為虎作倀的明國公四爺?
「咚!」的一聲悶響從凰肆背後的房間里傳來,似乎是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又好似只是尋常的板凳翻倒的聲音。
「是固倫公主。」喚月道。
凝歌心中一驚,再也沒有功夫顧及凰肆的神情,甩脫了喚月就要往屋子裡沖。
只是那門緊緊合起,竟然是連看進屋子裡的而一絲門縫都沒有。凝歌心急如焚,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子不祥之感,再探手一推,卻發現那門是反鎖了的,心中登時又是咯噔一聲。
凰肆已經出來了,定然是固倫從裡面把門反鎖了。
她清醒了么?若是記起了她在凰叄府里受過的種種,又當要如何?
凝歌眼角不住的跳動,心中的不安愈加的強盛,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固倫!你開門!」
凝歌一腳踢在那門上,只是那硃紅色的木門紋絲不動,只應了凝歌那一腳吱呀一聲低吟之後,依舊是矗立在原地。
「娘娘,公主怕是要想不開啊!」喚月用力的拍著門板,不見裡面有半分呻吟。回頭跟凝歌說話時候更是嗓音沙啞,急的滿頭都是冷汗。
凝歌本就心中焦急,此時聽見喚月的話更是眼角泛紅,貝齒一咬,嘴上登時血流如注。她只覺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往頭頂上沖,攢足了勁就以肩膀向著那木門撞去。
「娘娘!」凰肆和喚月齊聲低喝,萬不想凝歌已經是著急上火什麼法子都用上了。
裡面毫無聲息,凝歌一擊不成,惡狠狠的看著凰肆喝道:「你還站著做什麼?你是要看著她死嗎?」
凰肆一愣,一個箭步竄到了門邊,渾身登時就盈滿了真氣,不過是在那門縫處用力一推,那門就應聲倒地,落在凝歌眼裡的就是一身紅衣的固倫懸挂在樑上,已經沒有了掙扎的痕迹。
該死的!果然是清醒了不想要命。
凝歌暗咒一聲,心裡如擂鼓一般跳的厲害。
凰肆飛身而起,以摺扇斷了那掛在樑上的紅綢緞,固倫公主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下去,連帶著凝歌一處摔在地上。
凝歌不敢耽擱,連忙伸手探了固倫的鼻息,好在還有一絲氣息。
此時也不顧得凰肆和喚月,凝歌雙手交疊就在固倫胸口有規則的按壓起來,嘴裡念念有詞:「固倫,你可不能死。」
凰肆雖好奇凝歌的法子,但是見凝歌眉目之間都是焦急卻也並沒有多問什麼,何況他的手早就在第一時間就穩妥的掐在了固倫的手腕上,原本羸弱的脈象竟然是隨著凝歌一下一下的按壓有了起色。
他默默的收回手,深深的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凝歌。金步搖在頭髮上搖搖欲墜,珠翠交疊的聲響碰上彼此如擂鼓一般的聲音分外的好聽。
愈同她走的近一些,就愈能發現她身上的妙處。這女人身上彷彿有用不完的本事,心思也當真是如那海底針一樣難以捉摸。
稀奇到前所未有。
他只是好奇凝歌向來不算是古道熱腸的人,怎麼獨獨為了一個固倫如此上心。
「娘娘同固倫公主分外特別呢。」凰肆別有深意道。
凝歌手上的動作一頓,微微抬了眼皮掃了一眼凰肆。
「娘娘如此聰慧,分明知道固倫公主死了才是最好的,何苦要再救她?」凰肆眯著眼睛追問,見凝歌不答,又道:「娘娘是想留著固倫公主這顆棋子做些什麼?」
凝歌聞言冷聲道:「你以為這世上的人都姓凰?」
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凰肆的意思呢。所謂的公主也終究不過是振興民族的工具,西涼王即便是多喜歡這個女兒也不過是因為這個女兒能給他帶來利潤罷了。
所以西涼終究是和凰家聯手了,鳳于飛也終於是因為多羅和凰捌的事情和西涼再無聯盟的可能了。
若是固倫死了,凝歌若是能藉此發難就能順利的挑撥凰家和西涼之間的關係。
可是偏生凝歌偏不叫固倫死。
就連凰肆也看不懂這其中的意思。
「四爺總是口口聲聲說什麼朋友道義,只是凝歌當真想要知道四爺所謂的朋友是什麼?凰家機關算盡,除了屈服就是死亡,您何以知道朋友相交是何滋味?」凝歌嘲諷道。
凰肆面上一凜,嘴角上挑,眼裡明明滅滅卻不知道是何情緒。
朋友……凰家……
這是兩個永遠都會衝突的話題。
只是已經上了路,哪裡還有回頭的餘地呢?
可是為什麼這樣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好像是千萬根鋼針一下一下的扎在心上一樣。
凰肆這樣想著,正探手想要去捂住自己的胸口,忽聽得固倫猛地一聲咳嗽,整個身子都痙攣蜷縮起來,又連忙扶起固倫的頭小心拍打著她的後背。
卻不料凝歌一把揮開了他的手,低聲道:「四爺因為固倫許多時日不能休息,當時凝歌做的不好,如今固倫清醒了,四爺好生睡上一覺去吧。不過,固倫的事情還望四爺手下留情,不要泄露出去才好。」
凰肆不怒反笑:「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但是你確定固倫算是痊癒了?」
凝歌一愣,卻再也不吱聲了。
確實,她不過是懂一些緊急救命的措施,但是卻是對這裡的藥理一無所知,真正治病的人是凰肆,饒是凝歌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配出一方叫固倫安心的葯來。
「娘娘……咳咳!」固倫公主聲音嘶啞,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拉住了凝歌的手,半眯著眼睛看著凝歌。
凝歌湊上前去,「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