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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驚墨

  第二十六章驚墨


  許久之後,鳳於曳目光炯炯看著凝歌,眼角眉梢都是戲謔:「娘娘不怕皇弟賣了你?」


  凝歌一愣,脫口道:「你不會。」


  「若是皇弟辜負了娘娘呢?」鳳於曳眼色微沉,有一絲異樣一閃而過,不過端了茶盅才算是隱去了那眉眼之間的異樣。凝歌唯一思忖岔開了話題:「你這樣毀自己名譽,是有什麼緣由么?」


  「咳咳!」鳳於曳被茶水嗆到,抬眼掃了一眼凝歌道:「娘娘,我們還是來說說曲目的問題吧。」


  凝歌不置可否,欣然應允。


  鳳於曳用了自己的琴,凝歌對那把琴有了陰影,苦苦壓抑才沒有本能的捂住耳朵。鳳於曳好笑:「娘娘,正巧皇弟這裡有一曲新作。您若是不聽……」


  凝歌脫口道:「當然要聽了。」


  鳳於曳點頭,伸手在手邊的七弦琴上一勾手指,出來的卻是一個嘔啞嘲哳的音調,聽得凝歌一個皺眉。


  確定這是鳳翎國第一琴師的琴聲?

  不是應該和他彈的幽冥一類的曲子一般悠揚動聽,叫人滿目都是高山流水么?為何好似烏鴉低鳴,嘔啞嘲哳難為聽?


  下面的曲風也延續了鳳於曳初識的那個調子,壓抑的低鳴。聽久了竟然也不弱一開始的時候那樣刺耳難聽,反而像是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壓著嗓子在深情訴說,叫人久久沉浸入一個婉轉的故事裡不能自拔。


  曲子的似乎是在重複一個故事,來回翻轉的訴說。音調極為簡單,撇去一開始陳述一般低調的開始,後來起起落落都是那一個高潮。


  鳳於曳彈琴的境界已經神乎其神,隨意的一個音調都好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能把人帶入另外一個情境之中。凝歌甚至微有些錯覺,覺得鳳於曳的琴聲已經能調動這世間萬物,隨心所欲,無所不能。此時的他面色沉靜,溫潤如玉,袖口長拂在那嗡嗡發聲的琴弦上,一切皆美不勝收。


  只可惜是微微低著頭,長發散落下來,叫人看不清那人面上的情緒。只覺得他分外動情動心,一個簡單的曲子卻談的很是吃力。


  她雖然不懂音律,但是記憶力卻是出奇的好。死死盯著鳳于飛起起落落的手指,每一個位置都記得恰到好處。


  而她的雙手搭在桌子上作彈琴狀,能清晰的感覺到隨著那曲調悠揚婉轉,每到一個音符起落的時候那石桌就在嗡嗡的震動,時輕時重,綿延道一曲終了方才停歇。


  凝歌詫異:「是內力?」


  鳳於曳搖頭,指著那琴道:「是這曲調黯啞,卻挑了低音極端拼湊,自然會震。何況這琴輕巧,鎮不住這石桌。」


  凝歌驚訝,曲子雖然簡單低調,這新意倒是不錯。


  「若是用這琴的震動作畫如何?你可有法子控制墨的走向?」凝歌漫不經心問道。


  鳳於曳尚且還停留在琴弦上的手指一下子收緊,「叮!」的一聲長鳴,那琴弦竟然生生的斷裂了好幾根。鮮血順著那骨節分明的手散落了琴身一面,他卻恍若未覺,深深的看了面前瞧著驚訝的凝歌。


  她探身一把拉過鳳於曳的手:「你受傷了?這曲子……」


  這曲子有問題。


  凝歌腦海中電光火石一般閃過一個念頭,只是話到嘴邊卻終究只是在喉頭一轉就吞了回去。


  「你到底是什麼人?」鳳於曳別有深意的看著凝歌道。


  凝歌心中一驚,暗忖到底是哪裡漏了破綻了。只是仔細一想這前後的說的話,不曾有一句不妥的地方。鳳於曳意識到什麼了?


  「自然是凝嬪。玉瓏國的公主。」凝歌心中沒底,面上反而更加的淡定迷茫。拿了帕子幫鳳於曳清理手指上的傷口。


  被細如絲線的琴弦劃破了手指,四個手指上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橫流,即便是帕子死死的扣住也不能停止。凝歌毫不猶豫的撕扯了裙角的一塊布料,利索的纏繞在鳳於曳的手上,整個把他的手纏繞成了一個粽子才鬆開了手道:「還好沒傷及手骨。否則怕是最好的大夫也不能替你恢復原樣。」


  凝歌心中惋惜,原本是來拜師學藝,但看著鳳於曳這樣怕是一時半會不能彈琴,當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真正的凝嬪已經在哪裡?」鳳於曳不依不饒的抓住了凝歌的手腕,凝歌一時之間不能動彈。凝歌柳眉倒豎,佯怒道:「王爺,男女授受不親。」


  鳳於曳慢慢鬆開了凝歌的手:「她已經死了?」


  凝歌一愣:「也許吧。」


  鳳於曳抿唇低頭,拂了拂根本就沒有灰塵的袖口,瞧著包裹奇特的手指認真道:「娘娘,這個曲子,叫做驚墨。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關於凝嬪的事情,鳳於曳中就一個字不曾再提。凝歌心中驟然放下一塊大石頭,看了看那已經不能活動自如的手掌道:「不必,你好好養傷吧。」


  不僅僅是因為鳳於曳手受傷了,還因為這曲子背後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她不敢相信任何人,有時候還包括她自己。


  「你的想法倒是和我一個故友很像。不過她……已經西去了。」鳳於曳似乎看透了凝歌心中所想,天馬行空的丟來一句話,又補充道:「曲子是新作,但是以曲作畫有人和你一樣有過想法。雖不至於用曲調引人,卻別出心裁。對於初學者來說,倒是遮掩琴技的好法子。」


  凝歌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只見鳳於曳笑的燦爛,薄唇一張一合,字字句句都清晰可聞:「娘娘,您可以一試。」


  「你不會彈琴。」鳳於曳斷定。


  「我……」凝歌深知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釋的道理,又急切的想要解釋些什麼。話剛出口就驚覺不對,只吐出了一個「我」字就蹙眉不語。


  鳳於曳站起身來,悠然道:「娘娘不想知道皇弟如何知道的么?」


  「不想。」凝歌有些負氣,從鳳於曳身上雖察覺不到殺氣卻叫她分外不舒坦,直覺性的抱起梨木長琴準備告辭。


  「呵呵……若是您音律造詣高深,不必在第一次見皇弟的時候就見幽冥。不過你雖不是當年的凝妃娘娘,倒是比凝妃多出來許多情趣。」


  鳳於曳笑容能顛倒眾生,卻詭異的透著一絲冰冷。


  凝歌惱怒的回頭,恰好撞見那雙帶著防備的深棕色瞳仁里。若非是冰冷,便都是戲謔。原來鳳於曳一早就看出來她根本就不是從前那個凝歌,那麼他從頭到尾這是在逗自己玩呢?

  凝歌心如擂鼓般跳的厲害,胸膛起伏之間卻無絲毫害怕,黝黑的瞳孔中染上了一層薄怒。


  只一字一句道:「裕王爺,論起來,本妃還算是你的嫂子。情趣二字,不當是出現在你的嘴裡才是。」


  「是不是嫂子,娘娘心中無數?」


  「你……」


  鳳於曳止住了笑意,斂眉提醒道:「半月之後太後生辰,向來不出彩的凝嬪慣常要一鳴驚人。到時候你一鳴嚇人必引起懷疑,若是太後知你冒充凝嬪。玉瓏國和鳳翎國之間的邦交堪憂,連你身邊的秋少也難逃杖斃的命運。娘娘還是三思而後行呢,要知道出了這曳香院,就沒有人能幫你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落定在凝歌耳邊。凝歌腳步不爭氣的一頓,想起秋少滿面是血的樣子心裡就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


  她死不足惜,只是秋少……


  想起那個會為了她眼淚橫流,會為了給她的床上添一床暖被跪了內務府一整天的小丫頭,凝歌心中驟然軟了下來。


  她最討厭被人威脅,只是如今卻一步步心甘情願的走在別人的陷阱里。只怨她一無所知,能力不足,不能步步為營。不能找到一座堅定的靠山,坐山觀虎鬥亦或是逃脫升天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凝歌心中亂的很,掐著袖口不肯放手。許久才緩緩鬆開,安慰自己:「沒關係,因果循環,今日的債我一定會要回來的。」


  凝歌斂了眉眼,終究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鳳於曳身邊,攤手道:「你想要交換什麼?」


  她從來不相信有免費的午餐,更不必提一個只有一面之緣還害得她幾乎不能翻身的男人會不遺餘力的幫助她。


  鳳於曳搖頭。


  凝歌驚了一驚,重新問道:「那你想要我做什麼?」


  鳳於曳皺眉不語。


  凝歌心中放心了許多。只要有所求就不會無懈可擊,至少是叫她這個人情做的踏實。人性等價交換,這是她做殺手的準則。


  「最好是等價交換,日後兩不相欠。」凝歌提醒鳳於曳。


  鳳於曳搖頭低語道:「何苦非要計較交換等值?難道你今日翻了圍牆進來不是為了拜師學藝?」


  是……是的啊!


  凝歌臉上漲的通紅,剛想說些什麼,卻見鳳於曳從涼亭角落擺放著的一個半人高的花瓶中拿出來一捲紙來,利落的收拾了桌面上的茶水,以宣紙鋪就石桌,信手在紙上潑了半硯濃墨,沒有受傷的左手直接就起了勢。


  琴聲依舊難聽,只是那墨水卻好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順著宣紙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只片刻的功夫,就成了一株枝幹分明的梅花樹。


  一曲落音,鳳於曳又咬破了手指在那指頭隨意幾點,紅梅指頭,不蔓不枝,叫人耳目一新。


  凝歌看得目瞪口呆,許久才反應過來,接連撫掌道:「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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