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人情不能欠
那天,我十八歲。
穿著余焺賞我的淺藍色裙子,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羊絨披肩。
車子從A市城北穿越到城南,然後,我見到了余焺。
他帶我去了西餐廳,A市最貴的那家。
當時,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破壞了我的約會,心裡正不痛快,滿腦子想的都是靳辛晁。
我知道,靳辛晁此刻,一定在音樂廣場等我。
可是,我沒有辦法過去。
這餐廳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他穿得很隨意,就連髮型也不是經過精心打理。
「余少,你就打算這樣幫我過生日么?」我很想吃完發案就趕緊去音樂廣場找靳辛晁。
出門的時候,顧淼不讓我帶手機,所以,我聯繫不上他。
那個傻小子,一定會一直等我。
余焺不緊不慢喝了一口紅酒:「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向我索要禮物?」
場內的小提琴聲悠揚不斷。
我沒有心思和他繼續他拌嘴,切著牛排開始大口地吃。
我知道,我說不過他,,只能閉嘴。
可他並不打算放過我:「多吃點,吃好了帶你看戲。」
從沒想過,成年的第一天,他給上了最完美的一課。
吃完飯的時候,他帶我坐進了他的車,當我聽到他吩咐司機,去音樂廣場的時候,我嚇壞了。
因為我知道,靳辛晁在那裡。
雖是冬季,但音樂廣場仍有暖水噴泉,那群白鴿飛揚,或落在地面吃食,或半飛半落在噴泉邊。
我坐在車裡,車門鎖得死死的,遠遠地就看到,空蕩蕩的廣場上,靳辛晁站在那裡,手裡拿著鮮花和手機。
一動不動。
他,在等我。
我,下不了車。
余焺一把將我抱到他的腿上,單手圈住我的腰,另一隻手按在床上,視線過去,剛好是按住了靳辛晁手中的花。
「你想要?」他問我。
我一怔,看著那束花,心裡無限愧疚。
這時候,我才看到,地上放了一排排紅色的鞭炮,它們搭著,交叉成了十字架,那些鴿子踩在上面……
「你要做什麼?」我很害怕。
那些鞭炮,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A市,一向禁止這些東西,我不明白,余焺為什麼能明目張胆地把它們弄到音樂廣場。
如果,點燃這些鞭炮,那群鴿子,恐怕……
再也不會有棲息之地。
余焺看著車窗外,冷冷地笑了一聲:「你說,這些東西,要是……」
「不要!」我一動,他放在我腰上的手,便更緊了。
那時候他才多大,二十一二歲,為什麼會如此狠厲。
「你別,求你了。」心中惶惶不安。
那些鴿子,每一隻,都見證了我和靳辛晁的幸福時刻。
他怎麼能,用鞭炮……
「求我?」余焺的聲音冷得沒有意思溫度。
外面本來天寒地凍,我看到靳辛晁收了手機,把花夾在胳膊中,不停地搓手。
心疼得厲害。
我好想下車,撲進他懷中,告訴他,別等了,辛晁,你別等了。
可是我被余焺禁錮在車裡,心急如焚,找不到辦法。
他身上帶著我排斥的那麼點中草藥味道,不明白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身上怎麼會有中草藥的味道。
他有多霸道,我就有多嫌棄。
可我不得不服軟:「對,我求你,求你了,別嚇到那些鴿子,好么?」
說到各自兩個字的時候,簡直害怕得發抖。
「不過去?」他指了指窗外的靳辛晁。
我把她抬頭扭到一邊,盡量讓自己不去看他:「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就讓他站在那裡吧,求你,別傷害那些鴿子。」
鞭炮,殺傷力有多大?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種震耳欲聾的聲音,會讓我崩潰。
一定會。
「確定?」他把我放回座位,緊挨在他身邊。
我咬著牙:「確定。」
車子,就這麼開出音樂廣場,而我,也和靳辛晁,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擦肩而過。
開出幾米之外的時候,我忽然聽到車外一陣轟響……
噼里啪啦……
這聲音,嚇得我想要尖叫,可我張大嘴巴,半天,發不出聲來。
想要站起來,可余焺一隻手把我按了回去:「別動,不準哭!」
「你這個惡魔!」我要崩潰了,大喊出聲。
外面鞭炮聲震耳欲聾,鴿子撲騰翅膀的聲音……
靳辛晁……
我的靳辛晁,他……還在那裡……
「惡魔?」余焺轉過身來,一隻手按著我,另一隻手捏住我的下巴:「我是惡魔又如何?記住,姓靳的小子,你要是再見他,他的下場,會和那些鴿子,如出一轍。」
眼淚,就那麼滾了出來。
車外,鞭炮聲持續響著。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來把這個肇事者抓走。
我哭著,哭不出聲,哽咽地看著他:「余焺,我討厭你,好討厭你!」
「不準哭!」他冷呵一聲。
眼淚順著臉,滑落到他捏著我下巴的手上,他嫌棄地在我臉上擦了擦:「沒出息!」
沒出息?
我不過十八歲,我成年這天,他給我這麼大的驚喜,我怎麼出息?
從那一刻起,我潛意識把哭,和沒出息,聯繫在一起。
哭就是沒出息,沒出息的人,才會哭。
這是余焺教我的。
也是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開始籌劃我和靳辛晁的私奔計劃。
我沒有告訴靳辛晁,我去過音樂廣場,也沒有告訴他,那些鞭炮,和鴿子,跟余焺有關。
幸好,他沒事。
可是,私奔那天,我和他渠道火車站,逃到那家旅店,被余焺的人圍追堵截。
靳辛晁失手殺了來追捕我們的人,而我,替他下了獄。
余焺問過我,他說,他只聽我的答案,人,是誰殺的。
我毫不猶豫,我,是我!
命運就是這麼曲折離奇,我還沒有接觸到外面的世界,生活已經一團糟,送給我最無盡最黑暗的四年。
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從來,就沒有天亮過。
————
「哆啦姐,哆啦姐……」
鞭炮聲中,突然響起一個真實而熟悉的聲音。
睜開眼,扳機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哆啦姐,你哭了?怎麼了?做惡夢了?」
我一愣,伸手在臉上摸了一下,果然臉上全是眼淚。
「哦,沒事。」我忽然想到什麼,瞬間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你……是怎麼進來的?」
昨晚從醫院出來,我們找了家酒店,兩間房,他住在隔壁。
扳機手上戴著黑色的鈦鋼戒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見你還沒起床,就過來敲門,結果你沒開門,我就叫打掃衛生的幫我了。」
說完他還補充了一句:「哆啦姐你別誤會,我聽到你在哭,所以擔心你!」
鬆了口氣,我點點頭:「謝謝,你先去買點吃的吧,回來我有事跟你商量。」
「好!」他說完轉身出去,把房門關上。
我摸了一支煙出來,穩定心神。
這是昨晚扳機買的,我順手拿了一包過來。
抽完煙,我到浴室洗澡,水深潺潺,我已經想明白了。
余焺,就是我此生的劫難。
渡不了,也化不開。
從顧淼不懷好意把我抱回去的那一刻,從他帶著目的培養我開始……
我的生命,便註定了跟余焺糾葛。
但我不願意放棄掙扎。
所以,扳機買了飯回來的時候,我吃著東西,跟他說:
「你要跟著我,行!但你確定,要冒險嗎?怕死嗎?」
扳機表情有些奇怪:「哆啦姐,死有什麼好怕的,我就想跟著你!」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慷慨,我點頭:「我手裡沒什麼錢,但有鑽石,你去把這些鑽石折現,換成錢,存到一張卡里,這是我們最後的本錢,給我買一支手機回來,下午,我們去找靳總!」
靳總的目的,無非就是余焺,或許是那個優盤。
雖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優盤裡,是什麼。
但總歸我明白,裡面的內容,無比值錢。
「好!」扳機看著我笑了一下,「哆啦姐,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你放心,我辦事,絕對不會出紕漏,雖然我愛錢,但我也不會多拿一分,我更喜歡你。」
這話,說得我有些難為情。
一個年輕小伙這麼袒露心聲,反倒是我有些尷尬不好意思了。
「我信你。」我對他笑了笑。
這無關我們認識多長時間,只因為我見過一些人,我看到他眼裡的慾望,是乾淨的慾望。
……
臨近下午三點,扳機才把事情辦好。
順便還給我買換洗衣服和鞋子。
他說:「哆啦姐,雖然這是你的錢,但我還是自作主張,我希望你乾乾淨淨的,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做。」
我沒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
然後,我打了電話,給靳總。
那張名片上,寫的名字是,靳朝陽。
接到我電話的時候,靳朝陽喜出望外,我能想到在電話那頭,他光著頭,斯文儒雅的燕子。
「靳總,晚上六點,一起吃個飯如何?」
「好,好好好,沒問題,我來安排,一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靳朝陽連聲答應,毫無顧慮。
我讓扳機拿了兩萬塊現金出來,一萬塊,是我要還給靳朝陽的。
這人情,不能欠。
另一萬塊,別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