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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最後的稻草

  一千塊。


  在我進監獄之前,也不過就是顧淼隨隨便便打發給我的小零花錢。


  靳辛晁不是沒有更多的錢給我,而是他在告訴我,我們之間的這點情誼,只值這一千塊。


  當時拿著這一千塊,我雙手都在顫抖,吵著鬧著要出去,要去見靳辛晁,問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是,我心情也很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監獄里的生活本來就暗無天日,這一千塊,這一千塊成了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我,再也沒有等來他的解釋,那是我出獄之前,跟他見過的最後一面。


  帶著老死不相往來氣味的一面。


  ————


  往事如煙,像看過的一場舊電影,聽過的一首不老歌,路過的一些風景,以及,那兩張沒有用上的火車票。


  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無憑無據,悄無聲息。


  ……


  余焺走進來的時候,我已經哭得筋疲力盡。


  他上前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提了起來,逼著我跟他對視。


  看著他清冽的五官,我認定了他是地獄里的修羅。


  就那麼看著我,抿著嘴,眼裡儘管黑白分明,卻似燃起了熊熊烈火。


  「為什麼?」我看著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么?為什麼,你告訴我啊!」


  我的聲音特別輕,特別小聲。但我卻用了很大的力氣跟勇氣才問出了口。


  我知道,這語氣裡帶著質問,甚至是拷問。


  但實在沒有辦法接受這種讓我有莫大反差的事。


  他死死地抓著我的手,盯著我,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下巴微微揚著,還是那種盛氣凜然的表情。


  我厭倦透了他這種不可一世的樣子。


  「余焺……」我晃了晃腦袋,「Chairman,這幾個月大概賺了一兩百萬,明天我去問問財務,看看具體的數額。你當初說過,我跟你三年,我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玩這種心驚肉跳的遊戲。你給我太多『驚喜』了,我無力承受。明天我清好賬目,我們做個了結吧,我好累,放我一馬,放過我,好嗎?」


  「累了?就為了那個男人?要走?」他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閃爍一下,「休想!」


  說完他忍無可忍,終於發火,直接吻在我嘴上,不,不是吻,是撕咬,不帶任何情慾,霸道的佔領。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如同死魚一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承受著他猛烈的進攻。


  除了撕裂的痛,別無其他。


  嘴唇被咬得破裂不堪,舌尖嘗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可是他依然沒有停止,而是變本加厲地在我身上肆虐。


  翻過這一頁,或許我能得到解脫。


  可這一頁被余焺死死黏住,根本翻不過去。


  一切風平浪靜過後,余焺下床進了浴室。


  我躺在床上,都沒有力氣伸手把被子拉過來蓋在身上,睜著眼,眼睛干到像枯竭的河。


  他回來的時候,躺在我旁邊,伸手把被子一扯,將我蓋上。


  點了一支煙,問我:「當年為什麼要代他下獄?」


  「可以給我一支嗎?」我嘴唇上的血漬已經幹了不少,撐著身子坐起來,靠在床頭。


  他瞥了我一眼,把一整個煙盒都扔到我身上。


  「謝謝。」


  我意外他沒有拒絕,還順便把打火機也仍在我面前。


  取出一支煙,點燃,尼古丁並沒能讓我更冷靜。


  「我愛他,怎麼能讓他受牢獄之苦。」我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就像隨著尼古丁飄在空氣中一般。


  現在應該已經很晚了,哪裡都靜謐得讓更讓人害怕。


  余焺把煙一掐:「余情未了?」


  「不,沒有。」我閉上眼睛,「可我也不至於恨他,都是心甘情願的,怨自己也不能怨他。」


  余焺翻過身來捏住我的下巴:「你應該感謝我。」


  感謝?


  我偏頭,卻沒能掙脫他的手。


  感謝什麼?感謝他替我報了仇?讓靳辛晁嘗到了我當年在監獄的滋味?

  還是應該感謝什麼?

  「謝謝。」我興緻缺缺,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余焺湊近一點,溫熱的呼吸在我的脖頸處,有些酥癢:「還想走?」


  「不走了。」


  冷靜下來,我現在有錢,有Chairman,有公寓,有車……


  走了,就一無所有了。


  沒必要那麼傻,傻到再過一次顛沛流離的生活。


  況且,我還沒有找顧淼算賬,我能去哪裡?


  我的翅膀還沒有硬,我還沒有能力飛到天上去。


  他的手終於鬆開我,躺回到我旁邊,重新點了一支煙,青煙裊裊,越發把這個難眠之夜繞得讓我心慌。


  「我能去看他么?」我開了口,「並不是余情未了,我是想還債!」


  當初靳辛晁來監獄送了一千塊給我,我不應該還禮么?


  禮尚往來,才是人際交往的不變原則。


  余焺看了我一眼,淡淡開口:「隨你。」


  ————


  第二天醒過來已然是中午時分。


  體力終於恢復不少,余焺還在我旁邊睡著,眉頭微微聚攏,帶著點孩子氣。


  他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露出這一面。


  但我不夠了解他,遠遠不夠。


  他始終是一個讓人看不透的存在。


  下床把他的葯熱好,再取了鮮檸檬和冰塊,給他泡好冰檸檬水。


  洗澡過後,他已經穿戴整潔在沙發上坐著,面前的葯碗和杯里的檸檬水已經喝光了。


  我微微一愣,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其實只要順著他,不觸碰他的逆鱗,那便一切萬事大吉。


  待在這樣的人身邊,想要高枕無憂,那邊只有兩個字:遵從。


  遵從他的一切,規矩也好,習慣也罷。


  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對不起,昨晚是我沒有控制好情緒,我太小題大做了。」


  他推開我的手,看了我一眼,然後起身出門了。


  我收拾好葯碗和杯子,把床單扔到洗衣機里,再把他換下來的衣服打包好,準備送去乾洗店。


  他的衣服從來都是送到乾洗店去做清潔。


  做好這一切之後,我開著車,去了監獄。


  余焺讓人打過招呼,所以探視也並不是難事,靳辛晁見到我的時候愣了半天,轉身要走。


  被我喊住:「等等!」


  他停下腳,目光躲閃,避之不及。


  我知道他現在的感受,這是難得的會有感同身受的地方。


  走過去,隔著一塊玻璃,我從包里拿出一個淺褐色的信封,從窗口放進去:「靳辛晁,這是還你的。以後,我們各不相欠。你出獄之後,好好做人。」


  這話我說得特別硬氣,也帶著那麼點情緒。


  我也算是,嘗了一把拿錢砸人的感覺,說實話,沒有想象中那麼爽。


  信封里,不多不少,整一千塊。


  並不是我沒有多餘的錢,相反,就是拿一萬,甚至十萬,我也拿得出手。


  可他只值這麼多。


  「風塵!」靳辛晁開了口,聲音有些暗啞,「你恨我嗎?你是在賭氣對不對?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我笑了,雙手撐在檯面上,與他對視:「對,我是故意的。靳辛晁,不然你以為是我善良?還是我錢多到花不出去?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我便要轉身走人。


  可他再次叫住我:「風塵!如果我說,當初,我是逼不得已,你……」


  「閉嘴!」我看著他,「發生過的事,苦衷又怎麼樣?難道還有人拿槍指著你,逼你跟我分手?算了,靳少爺,你家裡,家大業大,還有誰敢在你頭上動土?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是余焺?呵,他不會做這種事。」


  這不是對余焺人品的肯定,而是我或多或少了解,以余焺這麼冷硬的性子,他要麼不做,要麼就光明正大的做。


  就算他殺了人,也會高調地吹一下槍口,告訴那人,他叫余焺。


  所以借刀殺人這種把戲,不會是余焺屑於玩弄的。


  「風塵……我……」靳辛晁皺著眉。


  本來他的額間就有一個很顯眼的「川」字,這麼一看,更深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我冷言冷語,看了一眼左手上的表,「Chairman要開始營業了,我沒時間陪你耗著。」


  「你等我出來,好嗎?」靳辛晁像是都擺的攻擊,發出最後一聲哀鳴,「等我出來,重新追求你,重新跟你解釋,我們……」


  根本沒有興趣聽完他這一番肺腑之言,或許,是發自內心的表白。


  但是算了,我不想聽。


  他曾經給了我一根最後的稻草,我便把那根稻草嚼碎了還給他!


  ……


  到了Chairman的時候,我第一件事仍然是去找米雪。


  這是我的習慣,也是我有些依賴她的緣故。


  她手裡正拿著一疊資料,我走過去的時候,她順手把資料放在了抽屜里。


  並沒有什麼異樣。


  「米雪。」我走過去,「剛才在看什麼?」


  「沒什麼。」米雪站起來,還順便摸了摸抽屜,往裡面推了一把,「小文件。」


  「嗯。」我點頭,並沒有心生疑慮,「昨天我們那包間的賬目算在我頭上,月底的時候一塊兒結了。」


  她點點頭,然後告訴我已經清理過賬目了。


  雖然我是Chairman的老闆,但為了方便做賬,還是得一筆一筆的記好,不能亂了套。


  「那個叫小野的,說她明天開始過來上班。」米雪淡淡地說了一聲。


  「嗯。找個靠譜的帶帶她,別受了欺負。」我說完又想到昨晚的事情,「那個,昨天沒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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