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政變
陳情隻是說完了這一番話,便隻是靜靜地跪在一邊,不再言語。苗疆王也是好半晌沒有說話,他的眸子暗沉,讓人看不清他的內心。
“王兒,你,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們就不要聊這些政務了吧。來,來陪父王一起用點膳吧。”陳情的話雖然對苗疆王起到了一點的作用,但是至於事情的始末,他還是要斟酌的。
陳情對上他的視線,才覺得他的父王的確是蒼老了許多。雖然明明知道他的話不過是因為不想再繼續原先的話題,可是他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王宮之中的飯菜一向都是精致可口的,陳情倒是吃慣了粗茶淡飯,對著這些山珍海味也沒有什麽胃口。
倒是苗疆王一個勁兒地示意舍人給他布菜,他的兒子這些年在民間怕是受了不少苦吧。如今不管他是因為什麽原因回來的,總歸是還肯看一眼他這個父王的了。
“王兒,多吃些吧,你,這些年,怕是在外麵過得也不好吧。”苗疆王的話音有些停滯,蒼老的聲音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空洞而無力。
直到此時,陳情才真切得感覺到了什麽叫做年過半百了,也罷,恨了他這麽多年了,也該放下了。
“嗯,父王也多吃些吧。”
雖然也隻是淡淡的一句話,可是在苗疆王聽來卻是無限的溫情。這就代表著他的兒子終於再次認可了他,不恨他了。
苗疆王不住地點頭,渾濁的眼裏已經是淚光點點。
就連一旁的陳舍人也忍不住老淚縱橫,自從王後娘娘走了之後,王子殿下被大將軍帶離王宮,他就再也沒在皇上的臉上看到真心的笑容。
苗疆其實也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所以一頓飯之中父子兩個除了開始說了幾句話以外便再沒有說過什麽了。可是苗疆王的眼角眉梢的淡淡喜色卻是掩飾不住的,他的表情似乎是從來未有過如此的輕鬆、歡快。
陳情雖然表情仍舊是很淡,但是也緩和了很多了,他還沒有辦法接受一下子從恨就變成那般和在民間之時一樣的親和了。
有些裂痕,一旦產生,想要修複,恐怕是要用盡一生的時光,也還是會在心上留下疤痕的。
飯畢,雖然已經是月上中天了。
皎潔的月色高掛在天宇,月娘白皙的臉龐柔和地發出淡淡的微光,似乎要把這世間的一切都包容,美好的,邪惡的,仇恨的,愛慕的……
可是苗疆王似乎是長時間未見到自己的兒子了,思念之情是一不小心就如洪水一般湧出了,根本舍不得放了陳情離開王宮,生怕他一走了,就和當年一樣,十幾年也不肯再回來。
“王兒啊,如今你年歲也不小了,在宮外,可有中意的女子了?”苗疆王滿臉的慈愛,隻當是平常百姓家的父子一般閑聊著。
到底是陳情的性子本就單純,心裏也藏不住什麽心思。隻是被這麽一問,便也就臉紅了。隻是眸光中卻是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是自己的一場空戀罷了。
苗疆王卻是沒有注意到他眉宇之間的淡淡憂傷,大抵是眼神不太好了,也隻是能感覺到空氣中生騰出的一點點不自在。
他淡淡一笑,接著說道:“怕是有了吧。王兒,父王,也不想勉強你娶個什麽官家女子,隻要你是真心喜歡那女子,那女子也是真心待你好,就好了。”
陳情神色黯然,這一句話卻是正好戳中了他內心深處的傷口,剛剛結痂的傷疤卻無意被提及,許是他多心,可是還是能感覺到內心在隱隱作痛,答道:“父王不必為孩兒操心了,孩兒年紀還小,不著急。”
這話一說出來,苗疆王自然是心知肚明了,想必他這個兒子可能還是沒有取得人家姑娘的芳心呢。他淺淺一笑,沒有再說這個話題,隻是抿了一口清茶。
內心卻是百轉千回,自小便疼愛的兒子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身邊,自然是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統統給他了。苗疆王在心裏暗暗發誓,無論這個女子是有多難得,他都一定要幫他的兒子得到!
隻因為是他的兒子,就該得到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隻是這苗疆王土太小,要擴張就必須要與陳國敵對,哪怕是形成平分的形勢也能給自己的王兒多爭取幾分機會。
他心裏早已是暗暗下了決定了,隻是陳情的話他也不能不顧忌,這件事還是得瞞著他才好。
“王兒啊,今日天色已晚,你便在王宮歇息歇息吧。”
陳情猶豫,但看到了他的父王的期盼的眼神之後卻還是點了點頭,答道:“多謝父王了。隻是,孩兒今日所說的事情,還希望父王能夠好好考慮一番。”
苗疆王眼眸深不見底,煙波繚繞,讓人看不清他的任何思緒,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揮手示意陳舍人去安排陳情住下。
此時的月下,在另一方天地卻是有著一番不同的景色。
如銀的月光灑下,兩人的影子被長長地拉開,隻投射在地上的一片黑色朦朧的身形。
嶽寧溫柔地靠在莫問寬大而溫暖的懷抱裏,三千青絲也都順從地垂散著在他的胸前。淡淡的麵容仍舊是清水芙蓉一般幹淨,兩彎不深不淺的柳葉眉,狹長的丹鳳眼,卷曲的睫毛在月光下忽閃忽閃的,小巧白皙的鼻頭,櫻花一般的唇畔,粉嫩的散發在空氣的微涼溫度中。
嶽寧和莫問都隻是一襲素色的衣衫,可是這普通的布料卻在這兩個人的身上穿出貴氣、不凡。
莫問輕輕地用手攏了攏她的發絲,帶著淡淡的茉莉水的問道,劃過他的鼻翼。莫問輕輕地嗅了嗅,忍不住微笑,淺吻。
他隻是單手溫柔地穿過她烏黑亮麗的秀發,嶽寧卻覺得溫柔地整顆心都在顫抖。
眉眼之間的笑意忍不住浮上,嶽寧柔聲說道:“可曾聽說過綰青絲?”
莫問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嗯?”
嶽寧笑道:“這也是我在太祖手軋記上看到過的,說是男子若是為女子綰了青絲,那便是意味著同心而結的意思,是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所以呀……”
嶽寧的這個“呀”字的尾音拖得特別長,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莫問側頭,問道:“嗯?怎麽不接著說下去了。”
嶽寧淡淡點頭,解開他手中纏繞的發絲,巧笑嫣然,道:“所以呀,我不告訴你了。”說罷拔腿了跑了。
無盡的夜色和著溫柔的月光,心愛的女子隻是悠然地衝向著前方,好像是在向著他們的未來一般。
莫問是男子,自然是要比嶽寧快了許多的。兩人在山林間肆意的奔跑,感受著涼涼的風拂過溫柔的臉龐,隻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他們內心最想要的。
很快,嶽寧便落下陣來,在原地捂住肚子,大聲地喘氣,道:“哎喲,不行了,不行了。”
莫問淺笑,薄薄的嘴唇抿著,一把就抓住了她,攬到了懷裏,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說罷,就作勢要給她呼一呼癢癢。
嶽寧最是怕癢了,一邊躲著,一邊大喘氣,道:“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莫問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柔夷,溫柔地幫她按摩著肚子,道:“怕是笑得要笑疼了,越發的像個孩子一樣愛鬧騰了。我隻問你,還要不要接著說了?”
嶽寧隻感覺小腹處似乎是有一股熱流劃過一般,他溫熱的手掌覆上自己冰涼的柔夷,夾雜著他特有的溫柔,即便隻是輕柔的動作,卻已經是在她的心上久久地留下了痕跡了。
“是啊,就是像個小孩子了,你嫌棄我就算了。”嶽寧故意地別過臉去,嘟囔著嘴巴,說道。
莫問發笑,卻還是摟了她過來,隻是薄薄的唇畔在她額前印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嶽寧的心神就有幾分微妙了,一種酥酥麻麻的溫柔。
“怎麽敢呢,夫人。”
“不跟你說了,又打趣我了,哼哼……”嶽寧一聽他的“夫人”兩字,臉便忍不住紅了,隻好埋頭到了他的懷裏,不敢再看向他。
莫問的手再次纏上她的青絲,隻是溫柔的撫弄,輕聲問道:“阿寧,你方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額,嗯,就是所以呀,那個,你是不是要照顧我一輩子呀?”嶽寧在他的懷裏哼哼唧唧地說話也不是很清楚,但莫問卻還是聽了個分明。
莫問小心地捧起她白皙無暇的小臉,認真的眸子強行也她的對視,神色嚴肅地問道:“你看著我的眼睛,阿寧,我說,我愛你,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等我們解決了這邊的事情,回去後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嶽寧望向他的眼睛,清澈烏黑的眸子此刻卻是退去了所有世間的繁雜一般,她好像是隻能看到自己的羞紅的臉蛋在裏麵倒映,忍不住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是莫問卻是高興地向一個孩子一般,突然地綻開了笑顏,一把就把她抱了起來,在空中旋轉。
嶽寧和著山風,聲音喊得很大,“我很幸福,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