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見
再說莫問這裏,被困深山數日,他依舊不肯放棄,心中始終是念著一個嶽寧,便也要走出這裏。
可是無奈,他們陳國倒是平原最多,平時所見的山脈不過是零星幾處小土丘,這麽大座山脈是幾乎沒有的。
所以他縱使是找遍了方向卻依舊是沒有任何結果,隻能呆愣著被困在這裏。
莫問的心頭是從來沒有的挫敗感,比他的父王、母妃去世的時候的悲傷並少不了幾分了。隻要是想到苗疆的眾多將士,以及遠在皇宮的皇爺爺和嶽寧,他的心就好像是被千萬隻小貓的利爪給撓了一般難受!
山裏的夜晚降臨的很快,很快天宇便鋪上了密密麻麻的小星星,月娘也忍不住從軟軟的雲層裏冒出了害羞的臉頰。
淡淡的月光,柔和的星光,照耀著莫問沉寂而悲傷的臉龐。
他想這次是終於放棄了,全身的筋骨就跟散了一般,此刻倒是也顧不上什麽地上髒兮兮的了,和著鬆軟的樹枝和葉子,便隨意地躺了下來了。
他的心裏百轉惆悵,卻是滿腹的話無人與說。如銀的月娘,如嬌羞的紅顏一般,慢慢地融合成嶽寧的臉龐。
眉目淡掃,婉轉娟秀,櫻紅的唇畔不點而朱,白皙無暇的瓜子小臉。無論是一顰一笑,或是宜喜宜嗔,眉目間都透露著淡淡的歡悅。
可是這樣的阿寧,他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了。
莫問下意識握緊了胸口的那塊絲帕,他一直都是貼身收著的。帕子緊緊地貼著胸口,就好像是絲線感受著自己的心跳傳給了嶽寧一般。
突然,叢林深處似乎有一點細微的聲音。
莫問以為是什麽野獸,索性便貓著腰身,拔出了身上的匕首,森冷的寒光,準備突襲。
或許是莫問的速度太快,一身黑衣的男人連他是怎麽出招的都沒有看出來,就隻能感覺到涼涼的匕首貼近了自己脖子上裸露著的肌膚。
“你是莫問?”男人突然問道。
莫問的臉色呆愣了一下,而後又恢複冷冷的樣子,厲聲問道:“你是誰?”
陳情解釋道:“你放開我,我是陳情,你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
莫問有幾分猶豫,但是的確是很像陳情的聲音,道:“陳情?”
“對啊,我還救過嶽姑娘呢,你忘了嗎?”陳情說道。
莫問扯下了他臉上的黑色蒙麵紗布,借著月光看過去,原來果然是陳情。
“對不住了,你怎麽會在這裏?”莫問衝著他抱拳,說道。
“咳咳。我是來找你的啊,我聽你的部下說你被困到不知名的一個山裏了,他們怎麽找也找不到,我想了想應該就是這裏了。這裏的苗人不給你們帶路,你是出不去的。”陳情解釋道。
莫問點了點頭,眼神裏充滿了感激,若不是此番有陳情到來,他估計是很難活著出去了。
“如此真是,多謝陳兄了。”這一謝實在是真心真意,他莫問從來不肯欠別人的人情,隻是這個陳情,卻是已經欠了他兩個大人情了。
陳情擺了擺手,其實他救莫問也是有私心的,一來也就是為了陳國和苗疆的關係緩和一點,希望戰事不要再起,以免傷害到無辜的百姓,二來,也算是為了嶽寧吧。他想著,若是嶽寧此時此刻在的話,便隻怕是千山萬水也要救出莫問的,莫問要是出了什麽事兒,隻怕她也要傷心死了。喜歡一個人便是為著她的喜怒著想,想讓她開心,想看著她燦爛的笑容,所以這一次,他是義不容辭的。
莫問和陳情兩人趁著月色便穿越了層層的障礙,順利地走出了大山。莫問回頭看了一眼那滿目龐大的綠色,就像是一個迷宮,果真是難走極了。
而此時,天色也在微微地變亮。月娘已經褪下華麗的銀色衣衫,隻是搭著朦朧的白色紗巾,越來越稀薄,像是從人間飛去天邊的仙女,慢慢地消失不見,芳蹤再難尋。
不過是微亮,兩人便開始往山下走去,隻是一路上竟然總是能聽到一些動靜。
“莫問,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麽動靜?”陳情有些疑惑地問道,難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嗎?
莫問輕輕地點了點頭,而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陳情不要再說話。
方才的時候,他早已注意到了馬車的聲音,一直留意著在聽,那個聲音似乎是越來越近。車輪壓著崎嶇的山路,深深淺淺,好像是馱著什麽重物一般。
莫問示意陳情和他一道躲在旁邊密密麻麻的灌木叢裏,仔細地等待著聲音的“源泉”的到來。
“是什麽?”陳情壓低聲音問道。
“或許是商隊的馬車,也或許是過來殺我的人。”莫問的聲音很冷靜,聽不出一點兒的懼怕。
可是陳情額頭卻是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了,這麽茂盛的灌木叢再加上這灼熱的溫度,真的是有幾分熱的。
不消片刻,馬車出現,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果真是商隊。
莫問和陳情一直提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了,隻是當他們從灌木叢中站起來的時候,卻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馬車上那個淡綠色的身影。
莫問的心幾乎是再一次地提到了嗓子眼了,那個人,好像是他的阿寧。隻是他並不敢確定,嶽寧應該是被關在了皇宮裏的,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難道是因為出了什麽事兒嗎?莫問的思緒一下了便開始亂了,原本的沉著、冷靜也因為嶽寧的意外到來而突然一點點地消失殆盡了,隻剩下空蕩蕩的腦袋和空洞的眼神,久久地凝視著那個有著些許憂傷的側臉的女子。
陳情也幾乎是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個女孩,他很清楚的知道,那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嶽寧了。他的心情非常的喜悅,一把就拉著莫問,說道:“那是,那真的是嶽寧嗎?”
由於高興,他的聲音不自覺地高了幾分,所以連帶著商隊的人和嶽寧都回頭望去。
嶽寧在回頭的那一瞬間,才知道了什麽是最遠的距離,並不是千山萬水,而是你就在眼前,我卻差點錯過。
心仿佛被什麽東西一把緊緊地揪住了一般,生疼生疼的。思緒無論再怎麽百轉千回,她也能夠在茫茫人海之中準確地辨認出莫問那一張已經憔悴了許多的麵容。
嶽寧踉踉蹌蹌地下了馬車,跑了過去,而莫問也是在這一刻受到了她的鼓舞一般,一個躍身,便跳過了層層的灌木叢。
相隔萬裏的人,近在眼前的人。兩個人終於是如願以償地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好像是隔了一個世紀一般,緊緊的,再也不願意鬆開。
撲簌簌地淚水從嶽寧的眼睛裏流了出來,幾乎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心情,死死地埋在莫問的肩膀上,雙手也是緊緊地攀附著他的脖子,再也不肯送開。
莫問也是緊緊地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好像又瘦了,眉目間不禁染上了絲絲心疼,聲音已經開始哽咽,顫抖一般地喚道:“阿寧……”
嶽寧輕輕地蹭了蹭眼淚,不過轉眼,莫問的肩頭便已經是濕噠噠的了,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你要怪我,但我就是來了,就是來了,我沒辦法讓自己安心地待在京城裏麵,心裏想的全都是你。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現在我來了,你還要我走嗎?”
莫問剛到嘴邊的話被嶽寧的一通話給憋回了嘴巴裏,隻是憐惜一般地撫摸著她滿頭的青絲,溫柔化成了水一般,說道:“阿寧,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越來越近的擁抱,讓兩顆已經幹涸的心得到了滋潤,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仿佛是才注意到身邊還是有人的。
嶽寧的臉色不禁紅了紅,望向莫問身後的陳情,有些疑惑,問道:“陳情,你怎麽會在這裏?”
“阿寧,這事兒我回頭跟你說,咱們倒是要好好謝過陳情的。隻是現在,你告訴我你是怎麽來的?一路上艱險應該很多的,你一個弱女子,也真是敢!”莫問的語氣間雖然略帶苛責,卻是滿滿的關心,濃到化也化不開。
嶽寧破涕為笑,道:“我很少聽你說這麽許多話呢,不過,雖然是說我,但我還是很高興。”
莫問也笑了,輕柔地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
嶽寧指了指那邊的商隊,道:“走,我帶你去見大胡子大哥,這一路上便就是他帶著我過來的,商隊的人待我可好了,要不是他們,隻怕我也沒這麽快還這麽安全地到了這裏,最重要的是我還遇見了你。”
莫問點了點頭,跟著她一起過去了。
一個鄭重其事的作揖,莫問這樣高貴的身份卻是很少見的,可是這一次,他卻是真心實意的。隻是他倒是還有一個救命恩人,那便就是陳情了,他欠著的人情,也唯有這兩份配得起他這個王爺殿下這樣的大禮了。
“莫問在此多謝大哥一路上關照我們阿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