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線索(1)
用來拉馬車的那幾匹馬選的都是極好的。
腳力極快,性格又溫順,極好駕馭。
不過幾日工夫,兩人便遠遠望到了巍峨的城牆。
嶽寧偏了頭,望著不遠處的寧遠城。
城頭燈火通明,即使隔這麽遠,也能看見來來回回走動的士兵。城門也緊緊閉著……想來這會兒肯定是進不去了。
先前在茶棚裏,她和莫問就聽那些八卦的腳夫說了,說是青江城早已經戒嚴。
據說因為三日前,有刺客潛入清江府,刺殺知州。
如今知府州死未卜,同知下了命令,全城戒嚴,派出了無數兵馬四處搜查。不許進不許出。縱使莫問是前皇太孫,卻也半點法子也沒有。
畢竟他隻是前皇太孫,明麵上已經死掉的那個。
於是隻能宿在離青江城不遠的村落裏,不少來往的客商都在這裏打尖,所以村中的農戶也就地起價,平時根本沒有人住的地方也要五個銅子一晚。
還不包三餐!
他們來的已經算晚,村上好的屋舍都已經被人住了,隻餘得西頭一間柴房沒有人住。那村民地將兩人引過去,手心向上地衝著莫問直樂嗬。
這柴房一股濃烈的黴味兒,莫問皺了皺眉,手掌一翻,約莫半錢碎銀便出現在掌心:“可否煩請……”他話沒有說完,那村民便幹笑兩聲。
“若是有房,我自然想賺你這個錢。隻是真是一間也沒有了。這間柴房是最後一間……”看到莫問將手心的錢加到半兩時,那村民頓時又換了口吻,“若是小爺不嫌棄,我便將自家住的房子讓出來,你們這種貴人肯定是住不慣柴房的。”
莫問剛要答應,與嶽寧相牽的手卻被她暗暗用力,狠捏了一下。
他臉上神色未動,手掌卻是一握拳,客氣道:“哪裏能讓您將自家的住處讓出來,反正我們也不過住上一夜,也就這麽將就一下罷。”
那村民臉上頓時露出不悅的神色,沒好氣地將油燈重重放在桌上:“隨便你吧!誰都指望隻住一夜,誰知道是不是呢!城都關了這麽久了,也沒見要打開,還住一夜就走!”
他冷笑兩聲,摔摔打打地出了門。
見那村民走遠,嶽寧才緩緩指了柴房的一側。
莫問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
堆得高高的柴火間,隱約露出一抹白色的衣角。這柴火是村民砍伐附近的樺樹時的廢料,樺樹皮本就泛白,這麽多堆在一起,更是白花花的一片。
這衣角也是白色,與樺木混雜在一起,若不是仔細看,大意之間還真就忽略了過去。
莫問讚許地看她一眼,緩緩從腰間抽出軟劍。那軟劍本就輕薄,他刻意之下抽出,竟然半點聲音也沒有。嶽寧輕笑:“我以為你會同意去住那村民的房子呢……還是錢不夠了罷?”
“還有十數日的路途,我們餘下的銀子不過十兩,哪裏有錢去打發他們。”莫問一邊配合她,一麵輕提了步伐,緩緩移動過去。
眼見就要到那柴堆邊上,卻聽那柴堆發出一聲巨響。
整個柴堆應聲而倒。
莫問下意識地便往一邊飛閃,那白色的衣角帶著一抹寒光,直往他麵門刺來。
縱使兩人做戲,卻還是被那人識破。
嶽寧在一邊驚呆,幾乎是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下意識地便想衝過去。隻是那刺客的速度比她快上太多,寒光凜冽,眨眼間便到了莫問的雙眉之間。
嶽寧捂了唇,卻見那人並沒有刺下去,手裏閃著凜冽寒光的匕首穩穩地停在了莫問的雙眉之間,動也不動。
那人一身白衣,臉上卻覆了層黑紗。
身形窈窕,看樣子卻是個女子。
嶽寧隻覺得自己大氣也不敢出,目光落在莫問的身上:他的手指微微張開,指間已經有無色的粉末悄然飄落。
嶽寧一下子放下心來。
是了是了,莫問的身手一向很好,又怎麽會被這刺客刺中?
隻怕是眼前的這一幕,都是他刻意造成的。
隻是嶽寧並不知道莫問為什麽不躲開,他想做什麽?
莫問身形未動,那刺客卻緩緩開了口,沙啞得像是幹澀的車轍磨擦般的聲音傳出:“裴……乾?”
那人認得莫問。
而且……認得的是以前的莫問。
準確的說,他認得……裴乾。
莫問也是一怔,神色之間立時便有了不同。他目光閃動,盯著那匕首看了半晌。嶽寧看他神色古怪,心頭不由得一動:他上次出現這樣的神色,還是在見到那隻玉蟬的時候。
果然。
莫問臉上出現這種奇怪的神色不過眨眼工夫,便見他身形微動。
原本那匕首是死死指著他的眉間命門,下一刻卻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刺客用來覆麵的黑紗也被他扯下。
露出一張清麗無儔的麵龐。
準確的說,是半張。
另外半張臉似是被火燒過,又像被刀劍狠狠劃過。臉上的皮膚都糾結在一起,像是老樹的根盤橫交錯。有的地方更是直接翻出粉紅的肉,大麵積地暴露在那裏,看著極是惡心。仿佛地獄來的惡鬼。
她冷冷地看著莫問。
聲音依舊難聽得刺耳:“看夠了麽?”
莫問神色複雜:“你怎麽沒有死?”他後退了一步,將那把匕首直接收進了懷裏,“這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你怎麽也沒死?”那女人的目光中流露中的是滿滿地惡毒與痛恨,“若不是你……”話沒有說完,她整個人卻如爛掉的麵條一般軟了下去。
重重栽倒在地上。
“這是麗姬。”莫問將她扛起,“我父親的妾侍。父親殯天時,我做主讓她陪葬。烈火焚身。”
他說得很是平淡。
可聽在嶽寧耳朵裏,卻是讓她打了個寒顫。
原來看著溫和的莫問,居然也有這樣殘酷的一麵……將妾侍活活燒死……這在大陳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莫問看她:“你怕了?”
嶽寧搖了搖頭:“我隻是好奇二點。一是你為什麽這麽做……二是,她怎麽逃出來的?”
莫問笑了笑:“前塵往事,等日後我再詳說與你知道。現下……”他垂了垂眼簾,“我在想,或許我們進城一事,有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