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謀(1)
久別重逢。
嶽寧卻沒有想像中的激動,隻是覺得心頭舒了一口氣。她停住了腳步,卻不知道為什麽,不敢往前走。
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見到家長,有些踟躕不前。
拓拔宏先是滿臉的笑意,目光卻如電般掃過兩人,落在兩人緊緊牽著的手上:準確來說,應該是落在莫問那隻放肆的爪子上。
他的臉色瞬時難看了幾分,語氣不善:“阿寧,莫問不是你師傅麽?”
嶽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被莫問緊緊牽著手,一下子紅了臉,想抽手出來,卻發現他握得極緊,用力也不曾抽出。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莫問。
莫問動了動唇,她看得清楚,卻正是“負責”兩個字。
她的腦中頓時一轟,喃喃開口:“那個……是我強了他。”
拓拔宏聽到這句話,頓時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了一跤。他先前見兩人過來雙手緊扣,便知道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
莫問這小子當年就對阿寧心懷不軌,若非他中了蠱,怕是當年阿寧嫁的就不是裴皓。如今兩人能在一起,對阿寧來說,也是件好事。
拓拔宏本就存了成全兩人的意思,卻也不想讓莫問得手的如此輕易。艱難的過程才能更顯果實的珍貴。輕易得手,隻會不甚珍惜。
想當年裴皓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他本想好好為難下莫問,給他個下馬威,讓他以後不敢負心背意。卻不料自家妹子居然說出了這樣一個讓人驚為觀止的答案。
妹子你是不是缺心眼兒啊!你一個女兒家,怎麽去強男人!!
拓拔宏隻覺得自己全身血液都要衝到頭頂上去,恨不得衝過去狠狠質問自己家不長腦子的妹子。可現下也不能說什麽,隻能胡亂地點了頭:“哦哦……是你強了他……哦……強得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莫問一向冷漠的臉此刻抽了抽嘴角,主動鬆了嶽寧的手,雙手抱拳拱了一拱以為禮。以他的身份來說,這的確已經算是大禮了。
“世子請裏麵坐,”他抬手指引,“內子如今身上不適,有些事情,還得請世子出手。”
拓拔宏一愣,他知道莫問自己便是江湖聞名的“鬼醫”。有什麽是他解決不了的?還要自己這個半吊子出手?莫非是借口?
可看樣子也不像。
心下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也不推辭,跟著莫問飛快往內院去。
“世子能找到這裏,也是不容易的事情。”莫問一邊走,一邊冷冷開口,卻是單刀直入,直奔主題而去,“世子是應了裴皓之約來的吧?是否為了他身上的火雲蠱之事?”
拓拔宏已經將莫問視為妹夫,也不隱瞞:“正是,三日前在下接到裴皓的傳書,今天剛到。他說他身上的子蠱已經轉了出去,讓我來看上一看他的狀況。另外還有旁的事情,我想你大約也知道。”
總歸不會離了謀朝篡位這四個字。
莫問沒有多問,卻又劈頭一句:“他將子蠱轉給阿寧了。”
“哦。”拓拔宏先是應了一聲,隨即卻猛地停了腳步,一臉不敢置信,聲音猛然拔高幾度,“你說什麽?他將子蠱轉給誰了?”
“我。”嶽寧上前一步,緩緩開口。
拓拔宏震驚地看著她,半晌不能言語。
“進去罷,別在走道上站著。”等了一會兒,莫問緩緩開口,“這兒風大,怕阿寧受了涼。”
拓拔宏立如木雕,直到嶽寧拉了他一把,他才回過神來。卻是一臉苦笑,連連搖頭:“我當年傳他這個法子的時候,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莫問瞥了他一眼:“進去罷。”
雖然是白日,但這間內室的采光並不是很好,所以一進屋,莫問便取過兩根燭火點燃,又扶嶽寧坐定。
拓拔宏還在剛才那個消息的震驚中不能自拔,此刻沉默不語,卻顯得極是消沉。
“世子不必如此,眼下這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你不如先將那個法子也教了阿寧。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我隻為她尋個人便是了。”莫問遞過親手泡的茶,緩緩開口。
“若真有這麽簡單,我又何必說我自作孽?”拓拔宏此刻的眼眶都有些泛紅,“我怎麽也沒想到,這子蠱竟然過到了阿寧的身上……我原本計劃,這子蠱怎麽也應該落到池秋的身上的!!”
“這子蠱過人之後,便不可能用相同的法子再過第二次。當年我們都以為阿寧死了,雖然不知道她真正的死因,可家裏人都在猜,與池秋定然脫不得幹係。我嶽家的人可不是這麽任人欺負的!當年想來,阿寧定然受了極大的苦,所以我在知道裴皓中了火雲蠱之後,便尋了這個法子……又想盡辦法,給池秋的飲食中下了足夠的藥,讓她的體質成為火雲蠱最愛的體質……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害人之心到了最後,卻……”他的話語中盡是沉痛,“如今,卻也隻能想法子解開了!”
說到最後一句,拓拔宏卻突然上前一步,猛地跪在了莫問的身前:“請莫先生救救家妹,我願身為牛馬,供先生驅使!!”
莫問連忙將他扶起,亦是苦笑道:“阿寧是我的妻,我定然會盡全力救她。隻是……若是我有萬全的把握,又怎麽會向你尋那個法子。”
兩人對答之間,嶽寧卻是明白,自己恐怕這次真的不能活了。
死她卻也不怕,她反正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怕的隻是死之前受那百般折磨。況且,她還有那麽多的事情沒做。
嶽寧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拓拔宏:“大哥,你可有法子讓這火雲蠱不發作?”
她這樣一問,拓拔宏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點頭如搗蒜:“自然!鮮卑皇族有一秘法,可使人痛覺全無。隻是用了這法子……你平日裏便要小心。”
嶽寧先是不解,隨即也明白過來。
沒了痛覺,平日裏若是受得什麽傷,便也不知道。卻是有些危險,不過她寧願危險著,也不願意受那啃骨吸髓之痛。
“有法子便好!”她拍了拍手,滿臉歡喜。
“在下自會看管她。”莫問也點了頭,“可要現在便進行秘法?”
拓拔宏卻搖搖頭:“不急於一時。我要先去尋了裴皓……”
他話沒說完,卻被嶽寧打斷:“大哥,你並非真正的鮮卑皇族……為什麽要為裴皓做事?而且……你是怎麽成了鮮卑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