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選夫
承業帝一身黃色袞服,威嚴十足地入座,嫻妃今天也是一身大紅正裝,梳著百合髻,帶著妃子的金色鳳冠,全身貴氣逼人,她一甩寬大的袖子坐在了承業帝下首,眼神有意無意掃過西羅那邊。
等西羅人要回看時,她又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留給他們一個冷艷的側臉,白色的粉底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看起來都不超過二十五歲,睫毛彎彎,向上勾起的眉稍眼線,挺俏得近乎透明的鼻子,似笑非笑的嘴角,光是這些就已經把人看呆了。
承業帝讓公主們也都入座,四公主坐到了丞相和丞相夫人那一桌,和延國來使面對面,五公主坐到大轅人對面,和太師太師夫人一桌,傻寶本來是要和元帥夫人一桌與西羅人對面的,可是她竟然看到了好久不見的犇犇,就在元帥夫人和太師那兩桌之間的一桌,一個人不出聲地喝著悶酒。
「犇犇,好喝嗎?我也要喝。」傻寶果斷選擇忘記承業帝之前千交代萬交代的話,扔了元帥夫人就跑到了犇犇旁邊。
「咳咳咳咳」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的覃霄劇烈咳嗽起來。
承業帝臉黑了,但還是很溫柔地說:「六公主快入座,大家都等著呢。」
傻寶嬰兒肥還未完全消減下去的臉頰鼓起來,直搖頭,滿頭珠翠叮咚直響:「父王,兒臣和犇犇坐一塊好不好?我們好久沒見,唔,都要有三個月了。」
平日里可能看到她這樣子要星星承業帝也給她摘下來,可現在這場合不行啊。
覃霄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現他身邊,並且明顯被精心打扮過的傻寶,以前就知道她很美,可今天他想他是真的看到了她作為公主的先天美麗,一顰一笑都是帶著叩動人心的震撼。
「咳咳」太師咳嗽,提醒不怕死的兒子,你知不知道全大殿的人都在看著你們?
覃霄垂下眼掩蓋了憂傷,手指不斷刮著手裡的酒杯邊沿,低聲說:「公主快回去吧,要開宴了。」
傻寶不高興了,覃霄竟然不要她一起坐,趕她走。
傻寶直接把他桌子上的酒都拿走了,挑釁地瞪他一眼跑到元帥夫人那桌,元帥夫人趕緊把亮閃閃的碗筷挪到傻寶視線里。
覃霄忍不住低笑起來,他旁邊的宮人立刻又為他添上了酒,覃霄接過來就倒進了嘴裡,就怕傻寶再來搶似的,好在那邊傻寶已經把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食物上。
各國來使對這樣的位置安排就明白了承業帝的意思,別的兩國還好,西羅那桌人的臉色就呵呵了。
之前也都聽說大賀六公主從小就有點,說好聽點是天真,難聽的就是傻,現在看來真是,如此重要的宮宴她也大大咧咧什麼都不避諱。
其他兩國似笑非笑地看了西羅人一眼,有兩個西羅求親人臉色難看了點,還有一個正在研究盤子里的這塊肉蘸醬好呢,還是撒胡椒粉好呢,話說大賀的調料都比西羅多多了。
承業帝鎮定地說開宴,然後和各國各種場面話。
宴會一半時,四公主五公主合跳了一支舞,竹音裊裊,美人起舞,大家都覺得真到了仙境,看到兩個仙女上下翻飛,翩若驚鴻。
如此一來,延國和大轅的來使更歡喜了,就連西羅人再看看傻寶也覺得到底是一家的,都是難得的大美人,尤其她還小可是身段已經不比兩個姐姐差了,臉蛋更是有剛剛嫻妃娘娘的七分,就這樣娶回去沒事看看也是好極了的。
一舞完畢,大家還沒盡興,不約而同又共同期盼地看向了從一坐下就不停吃東西的六公主。
嫻妃又瞄了一眼西羅人,前兩個貌似很有前途的候選人,都是既驚艷又一臉「大賀缺你吃的嗎」的表情,最後面一個則是從開宴開始就不停地吃吃吃,喝喝喝,撐了就坐起來消化一會兒,消化差不多,宮人剛好撤了被他吃空的碗碟又給他上了新的一批食物,他再低頭繼續吃吃吃,偶爾還抬頭看一眼對面的傻寶,一臉的「姑娘你怎麼能吃的比我一個大男人還多,讓我面子往哪擺,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的表情。
承業帝笑眯眯地,和藹地看著傻寶問:「六公主不是說好也要彈一曲?」
傻寶聽到有人提她才捨不得地放下雞腿,抬頭茫然求正相地看著承業帝,承業帝小心肝化了,越發內疚又可親地對她笑。
彈一曲?傻寶怎麼不知道自己之前說過要彈一曲?
之前父王明明說好想表演就表演,所以兩個姐姐拉她一起練舞時,她就果斷拒絕了姐姐們,投進了嫻妃難得對她敞開的溫暖懷抱。
傻寶不喜歡彈琴,彈的也是一般般,於是她站起來,左右看看,然後篤篤篤地跑到對面西羅那個和她一樣,一直吃吃吃的蘇南侯世子蘇傾鈺面前。
蘇傾鈺依舊一身紫,襯得他面白唇紅越發好看,他有點傻傻地看著這個他都不得不承認很好看的公主蹲在他桌子前面,認真地數他這一輪又吃空了多少盤子。
蘇傾鈺想捂臉,儘管他老娘也總是說他吃的比豬多,睡得比豬多,就是長得沒豬壯,可是也沒有這樣計較過他到底吃空了多少盤子啊喂。
傻寶數了數空盤子,發現比自己還多兩個,就笑嘻嘻地說:「你站起來。」
蘇傾鈺看她一笑,突然覺得全世界花都開了,就這宮殿四面八方的景色都不及她這一笑的萬分之一,他看過很多美人,看過很多笑,卻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甜這麼暖這麼眼裡只有他的笑,於是他怔怔站起來。
傻寶繞著他轉了兩圈,笑的更開心了。
蘇傾鈺被她越發變深的笑迷了去,他從小到大在遇到過的人眼裡,看到的大多是對自己越看越嫌棄鄙夷,即使被他的外貌吸引,也只是一會兒,第一次有人看著他是越來越滿意越來越喜歡的。
「你會彈琴嗎?」傻寶聲音如珠落盤,清凌歡快。
蘇傾鈺傻傻點頭,傻寶就笑的露出了小虎牙,眼睛彎彎,酒窩深陷,不止是蘇傾鈺,周圍的人也都驚艷了,失神了,如此美人恨不得她說什麼都是好的。
所以被迷了心智的蘇傾鈺在獃獃地說了一個「好」字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剛剛她說了什麼。
「你替我彈琴,彈完了我嫁給你好不好?」
彈完了我嫁給你?她不要比他霸氣威武的將軍,不要比他有前途的世子,卻想要嫁給他,他這個人人喊草包的紈絝。
最重要的,怎麼還能這麼認真地問他好不好?好像他的答應才是她最想要的,好像這場宮宴不是她挑他,而是他來選擇要不要她。
整個大殿安靜了,連絲竹都停了,全場落針可聞。
承業帝的臉黑了發紫,紫了發青,傻寶你能不能背後再說,那樣不好的父王也能給你改了,父王都把郡主封了三五個備著了,你這樣在所有人面前說了,父王想說你沒看上任何一個都不行,再退一步,就說你看上的不是那個草包都不行!
嫻妃依舊無所謂,甚至有點滿意,挑一個同樣喜愛吃喝玩樂的富家子比別的喜歡爾虞我詐的人強的多,而且聽說蘇南侯世子家就一個主母,一個姨娘,侯府的女人很少,那就好了,她的傻寶可不能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跟一群女人玩宅斗什麼的。
丞相和太師心疼了,公主你怎麼就看不到他旁邊那兩個舉止大方,前途無量的人呢?
犇犇憂傷了,早知道你會選這樣的人我一定早早去提親。
四公主五公主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忘了來之前千交代萬交代除了吃就別抬頭,抬頭了也別對面看那個紫衣服長得好看實則草包的繡花枕頭?
其他兩國來使既詫異又覺得情理之中,甚至又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於是都用天生一對地目光看向西羅那邊,另外兩個西羅求親人臉色蒼白,手指一直顫啊顫,惡狠狠瞪著蘇傾鈺,怎麼也沒想到六公主會當著幾國人的面直接就說要嫁給他,還是用這樣詢問徵求的語氣。
只有傻寶歡喜地轉頭跟承業帝喊:「父王,他答應了,兒臣就要嫁給他。」
蘇傾鈺反應過來后又一次陷入震驚,他已經看不到別人或羨慕或嘲諷或恨不得活剮他的模樣,滿眼滿腦都是她那副他答應之後,她就擁有全天下的歡喜樣子,似乎他的答應是這場宮宴的目的,是她出現的理由,是她最自豪最值得炫耀的事。
也彷彿,他跋涉千山萬水來到這裡也只是為了對她說個好字。
自小他是父親嫌棄的廢物,長大是所有良家婦女繞道而行的紈絝,人人口中的草包,從沒想過會有一天,有一個人會那般驕傲歡喜地說要嫁給他。
他的心感覺慢慢變柔了,那一刻起,蘇傾鈺想,不論別人眼裡她是怎麼樣的,於他,就是這輩子最美好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