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病榻
這幾年青璇進宮的日子並不多，最多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跟著國公夫人一起進來，給皇帝皇后請安，關係說不上近，也說不上遠。
記得上一次進宮還是中秋節，皇帝擺了一桌家宴，她作為皇帝的外甥女也被邀請在內，那時候的皇后看上去雖然精神也不是很好，卻也沒有嚴重到這種地步。
隨著那個大太監慢慢朝著昭陽宮走去，青璇心中思緒有些煩亂。
這幾年廢太子的呼聲雖然在皇帝強力的壓制下有所減弱，但依然還有幾個不怕死的時不時總會跳出來蹦噠幾下。皇帝的態度也很耐人尋味，凡是奏請廢太子的奏摺，一律留中不發，沒說廢，也沒說不廢。
幾個蹦噠的太厲害的官員，也只輕描淡寫的讓回去閉門思過幾日，懲罰不痛不癢。
幾次三番下來，底下的官員們似乎也揣摩到了皇帝的心思，或許他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廢太子的機會。
這幾年太子白沐修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說好聽了就是純善如初生的孩子，說難聽了就是痴傻不通世務。
好在這些年沒有受過太大的刺激，瘋癲狀是再沒出現過了，但是一個國家，萬里河山，萬千子民，卻也不會交到這樣一個人的手裡。
皇帝如今還留著他的太子之位，其一是因為太過愛重皇后，不忍當著皇后的面廢立太子。畢竟這個太子之位是當年皇后剛生下嫡子以後，就直接封了的，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孩子竟是個痴傻的。
再一個原因，就是因為目前皇帝還沒有看出膝下幾個皇子，誰更適合做這個太子。
如今皇帝成年的皇子只有三個，大皇子是個暴戾的，二皇子是個心思陰狠的，換作旁人只怕也會細細考量，誰更適合這個位置，更何況當今皇帝還是一個明君，他在沒有完全決定誰是最終繼承人的時候，寧可就讓白沐修這個太子繼續做下去，也好過空出了這個位置，引得其餘幾個皇子爭奪不休。
這些事情，青璇雖然沒有過多問過，但是身處書院，周圍都是一些勛貴官家子女，或多或少也能聽見不少。
如今傳言最厲害的就是，皇后如果一旦薨逝，那皇帝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廢太子了。
看著昭陽宮遙遙在望，青璇長長呼出一口氣。
阿修……阿修……
進入昭陽宮，濃郁的葯汁氣味撲面而來，宮裡的宮女太監人人面色凝重。著看這些人的神色，青璇感到皇后的病情，似乎真的已經很嚴重了。
這時，青璇頓了頓腳步，因為她看見阿修坐在地上，抱著雙膝，獃獃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十七歲的少年身量早已拔高不少，隨著年歲愈長，白皙的臉龐愈發變得俊美，再加上他純凈如幼童的雙眸，彷彿就像一個被降謫到人間的仙人一般。
少年澄凈的眸子里充滿了哀傷，青璇沒有先進內殿，而是來到阿修的身邊蹲下，輕聲問道：「阿修，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阿修轉頭望向她，低聲說道：「剛才母后又吐血了.……」
青璇心中測然，柔聲說道：「皇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阿修泫然欲泣：「青璇，我很怕母後會死，如果母后死了，我該怎麼辦？」
青璇嘆息，心思單純的少年啊，你可知，若是母親死了，等待你的又是怎樣的結局？
輕輕拉起阿修的手，青璇柔聲道：「我們一起進去看看皇後娘娘好嗎？你要表現的高興一點才是，不然皇後娘娘看著你傷心難過，她也會傷心難過的。」
阿修點點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堅定的說道：「我沒有哭！」
陪著青璇一起進來的大太監很有眼色的沒有上前打擾他們，見兩人都已經站了起來，才含笑過來說道：「郡主，皇后請您進去呢！」
青璇點點頭，拉著阿修的手一起走進了內室。
卻見皇后倚在榻上，一個大宮女正半跪在地上給她喂湯藥，只是皇后體虛，每吃一兩口都會喘息不已。
見到青璇跟阿修一起進來，皇后黯然的眸子也頓時一亮，沖著兩人招招手，莞爾笑道：「青璇來了，快進來。」
青璇上前先跟皇後行了禮，才緩步上前，看了看皇后的氣色，擔憂的說道：「沒多久不見，皇後娘娘您的氣色怎麼竟然這麼差了？」
皇后的氣色何止是差？蒼白無血色的臉龐上，隱隱籠著一層死氣。
按著青璇的看法，她的壽命，最多也就在這七八日了。
皇后苦笑：「是人終歸有一死，有什麼可怕的？我纏綿病榻十來年，也算是熬到頭了。」
她拉著青璇的手，輕聲說道：「我並不怕死，我只擔心一件事……」
她轉頭看了看阿修，阿修單膝跪在她的跟前，一對漂亮的大眼睛里儘是濃濃的擔憂與傷心，緊緊抿著唇，殷殷望著她。
或許是因為激動或傷心，皇后還沒說出下面的話，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身邊的宮女連忙拿了帕子給她掩口，片刻之後，帕子就被大片的殷紅染透。
宮女顫聲說道：「皇後娘娘，奴婢再去請太醫來看看吧！」
皇后搖搖頭，揮揮手：「你們將太子帶下去，我有話要單獨跟青璇說。」
宮女輕聲答應了，哄著阿修出去，很快殿里的侍從們就走的乾乾淨淨。
皇后示意青璇靠近她，青璇半蹲下來，凝視著皇后的雙眸，輕輕說道：「皇後娘娘，我知道您的心思，你只是擔憂阿修，害怕您如果一旦去了，他會無人庇佑，是嗎？」
皇后的唇角露出一抹蒼白的笑意，點點頭：「是啊，阿修是個好孩子，可惜錯生帝王家了。當年皇上愛重我，才會在阿修一出生就封他做了太子。只可惜這孩子福薄，命里註定坐不了這個位置了，如果我一旦去了，皇上必定會改立太子的。」
青璇低聲說道：「皇上既然愛重娘娘，阿修又是他的親子，就算以後不做太子，皇上也會封阿修一個王爺，富貴一生，娘娘何必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