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萬噸級
第十章五萬噸級
離開學還有幾天，李舜承對兒子所說的夢是越來越期待了。閑著無事，他讓兒子把記得的幾個股票K線圖也畫出來。有了父親的幫助，李建軍的工作熱情和效率都令人興奮。到了入學報名的前一天，已經畫出了十幾個走勢圖。每畫好一張，李舜承都會仔細地提問，然後小心地卷起來，還包上一層報紙。
想著明天就要入學注冊，李建軍覺得有點滑稽，但也隻能先報名，要不確實顯得太另類了。與父親的約定讓他看到了這一世的曙光，至少是有了一個充滿希望的開頭，所以其它的隻要能將就就絕不忤逆父親。
九月一日，約定俗成的秋季入學時間。經過簡單的麵試，李建軍在外婆的陪同下順利地完成了整個報名程序，領到了一套課本。外婆對他今天的表現非常自豪，報名處的老師們很詫異他回答問題時的鎮定和流利。李建軍自己也覺得好笑，要一個四十幾歲的靈魂去回答這些腦殘問題，別人都不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才不至流於矯情又讓人信服這是一個七歲孩子的智商。一上午的折騰終於可以讓自己回歸真實，跟在外婆的屁股後麵走出古舊的校門時，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注冊後過了二天就正式入學，李建軍被分在一班。因為知道很快就會離開學校，李建軍反而對學校生活有了一種說不出的珍惜。沒幾天，就與全班同學都熟悉了。隻是忘了那二個新聞是哪一天發生的，上課老是會為此焦慮而走神，幸好對於這些小兒科的教學內容自己不需要再花時間去記。老師和同學也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秘密。
開學已經一個多星期多了，李建軍感覺日子從來沒這麽難捱過。父親每天回家也不提這事，李建軍都有點不好意思麵對他了，所以吃飯時總是趕在父親吃完前就離開桌子。
這天下午放學後，他匆匆趕回家，希望回家聽到廣播能播出自己想要的新聞。其實他知道晚上的廣播要五點才半開始。在前世自己很少關注廣播。這幾天因為與父親的約定，開始對家裏的有線廣播熱心起來。第一次發現這廣播的新聞還真不少。
回到家看了看放在臥室工字桌上的鬧鍾，才不到三點。因為家離學校太近，七八分鍾就到了。在自己生活的楚城鎮，1974年的小學家長，好像還沒有想過孩子上下學要接送。因為大多數學生都來自鎮上，學校就在鎮中心。在自己的前世，整個小學期間最喜歡做的就是放學時與同學一路打鬧回家。這些天因為與父親的約定，總希望自己說的那二件事早一點出現，這樣就可以不用上學了，才可以開始自己這一世的宏偉大業。
開學以後，父親李舜承的生活就進入了正常軌道，教學任務一如既往，任教三個班的物理。雖然沒有很大的升學壓力，但各個學校之間還是有一些暗中的較量。因為兒子的夢，他這幾天在辦公室備課時常常無法集中精神。平時他是一個很有自控力的人，但這些天同事們都看得出他有點心不在焉。每天一到辦公室就把當天的報紙搶過去，然後一張一張地翻，不放過每個版麵每個角落。有時上課鈴響了也舍不得放下，害得同事們都在猜想是不是又有新的運動要開始了。
今天上午縣裏分管教育的革委會領導帶了一班人馬來學校調研，校長讓他和幾個骨幹教師陪同，整個上午都在忙碌，沒時間看報紙。領導回去了，留下幾點意見。校長讓學校領導層和他們幾個老師留下來，在食堂吃了飯後馬上去校長室討論出整改方案。李舜承本想中午看報紙的計劃又被打亂了。
一直到下午二點多，校長室的討論才結束。李舜承馬上飛步回到辦公室。辦公室是按年級安排的，他們這個級段有五個班共十二個老師。除了幾個下午有課，其他的都在。看到他進門，幾個桌子上有報紙的同事約好了似的，把手邊的報紙舉了舉。李舜承也不怕大家取笑，一坐下就從傍邊教語文的陳老師桌子上抓過了一張報紙。一看日期，當天的。還沒注意是什麽報紙，一眼就發現了頭版一行大標題上有“五萬噸級”幾個字樣。
離他最近的陳老師是個五十開外的小老頭，戴著一副老化眼鏡，正有點吃力地在一本作文本上用紅筆寫著什麽。突然感覺到李舜承老師的呼吸有點急促，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抬了抬老花鏡，翻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說：“李老師，沒事吧？有什麽重要新聞？”
李舜承的心髒差點就從嗓子眼裏跳出來，拿著報紙的手似乎僵硬了，就那樣舉著。突然被陳老師這麽一問，總算清醒過來，尷尬地笑笑，放下報紙，說：“沒什麽，看到我們國家居然能建造五萬噸級的碼頭，把我驚到了。我們國家太了不起了。”
說違心的話對於他們這些老師是一項必備的技能，沒人會計較李舜承老師講話的真實性。大家其實都看過報紙，對於五萬噸級的碼頭也看到了，但誰也沒留意，現在被他這麽慎重地提起，好像確是一件非常偉大的壯舉。於是大家停下手頭的工作開始了一場熱烈的討論，李舜承發現比剛剛校長辦公室的討論要活躍得多。
他又翻了翻報紙的其它版麵，還找了不同的報紙，辦公室其實也就二份地方報紙，是為了完成訂報任務被縣革委會強製要求訂閱的，卻沒看到有關非洲國家發生革命事件的報道。他想也許兒子記錯了，也許這裏都是地方性的報紙，沒有報道這些國際大事。不過有一件對上了已經是天大的奇跡了。離下班還有幾個小時，李舜承難得有點煩躁。他想早點回家。
學校上下班紀律比較寬鬆，對於老師們也沒有非坐班不可的規定，但大家隻要沒事都會守時。平時李舜承會在辦公室備課、改作業，有時也會讓學生來辦公室進行個別輔導，直到下班時間。當然那時候老師們還不知道課後輔導十幾二十年後可以發展出一個暴利的產業。今天他有點坐不住，下午也沒課，手裏拿著那張有“五萬噸級”字樣的報紙，心早就飛回了兒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