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麗的K線圖
第七章美麗的K線圖
這天下午,李建軍買回來三張白紙,二支圓珠筆,一紅一藍,家裏現成的有一把長長的直尺。工具都有了,他非常佩服自己中午的決策,向家人坦白了部分事實,得到了他們的理解和支持,雖然他知道要真正的被理解還要走很長的路。不過,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一些被人看作不可理喻的事,這也是非常難得的勝利了。
K線圖一直在自己的頭腦裏,他想好了,要每年挑一支畫出來,一定是在當年的二十支裏漲幅最大的,但還要考慮波段因素。於是他在第一年的幾隻裏搜了一下。第一年其實他隻選了三支標本,因為那一年上市的股票本來就不多。他心裏已經定下了巴山電視,這是當年的黑馬,在還沒有漲跌停限製的環境下,當年股價漲了六十多倍。為了確保漲幅和波段的綜合效益最高,他花了一些時間把三支股票的K線走勢又對比了一下,發現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就開始在飯桌上畫圖了。
K線圖最重要的元素是時間和空間的精確性,要不就沒意義了。幸好這一些都是他前世每天研究的課題。對於自己的標本,他更是閉著眼睛都能看出來。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記憶也從未稍減。所以,用了大概二個小時就把巴山電視的半年走勢圖畫在了白紙上,隻是好像哪裏需要再完善一下,但一時又沒看出來。
看不出就算了。李建軍不是個太自戀的人,但看著自己把電腦才能做的工作變成了手工作品,還是微微有點得意。紅藍相間的柱狀圖象一條綿延的山嶺在白紙上跳躍,這是他前世最喜歡的風景。今天他終於把這道美景搬到了七歲的時空,但心裏卻生出了一絲遊子才會有的離愁。因為四十一歲的生活是再也回不去了,留在那兒的一切隻能成為永遠的回憶。
畫完了一張,李建軍非常滿意,本想繼續工作,但感覺手有點酸,想想今天就這樣了,明天接著幹吧。一年隻選畫一支股票圖對自己來說還是很輕鬆的。
他小心地把白紙卷了起來,沒弄出一點折痕。不知父親看到了會怎麽想。
中午信息透露以後,李建軍對進一步向家人披露自己重生的經曆有極大的信心,他想至少父親應該會接受。他決定晚上試一下與父親單獨談談。如果有了家裏人的支持,自己這一世的人生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演繹。他想讓二世的經驗在這一世發揮應有的功效,對自己今後的人生他極其看好,所以必須現在就著手布好局。他不允許自己在擁有兩世資源的優勢下還渾渾噩噩地混日子。
隻是父親回家還要一段時間,李建軍想起自己重生以來還沒有好好看一下這個隻存在於遙遠記憶中的小鎮。趁著外婆出門辦事,自己趕緊溜出去逛逛。
1974年的小鎮,在李建軍是記憶裏一瓣遙遠而模糊的西瓜囊,含著甜甜的水汁;又是夏日裏跳躍的蝦姑,鮮美而紮嘴。自己童年時代的完整版故事基本上都發生在這裏。小鎮有個挺有曆史感的名字叫楚城。
今天天氣不是太熱,他先跑到鎮子最東麵的大河邊。看到了一群孩子正在戲水,有幾個還下到了河中間,有的抱著木盆飄在水中,有的套著救生圈在遊泳,沒有一個大人。突然聽到有人喊:“軍軍,你也下來。”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套著救生圈的小男孩向他站的岸邊遊了過來,幾綹極短的頭發貼在濕漉漉的小腦袋上。是童年的阿偉。
李建軍還沒有習慣自己新的身份——一個七歲的小男生。在自己的記憶中童年隻有一次,過去了就過去了。現在突然重新來過,以一個四十一歲中年人的成熟意識無論怎樣也扮演不來一派天真無知的懵懂狀。
李建軍胡亂答應了幾句就離開了大河邊的夥伴,繼續尋找起那隻存在於記憶中的童年蹤跡。
這是一個東海邊的小鎮,有一些文化遺跡,是一座有近千年曆史的古鎮。在自己前世的很多文學作品中,對於G十年的描述讓他有太多的不認同。在自己生活的小鎮,至少在自己的記憶中,那時的民風是他前世四十年生涯中最值得回味的。
小鎮正正被本鎮居民認可的城鎮麵積有幾平方公裏,一個十字交叉的二條石板路把小鎮分成了四向的四條街,街名也特淳樸,就叫東門,南門,西門,北門。以城門作街名,不知是誰取的,虧他想得出。但據說以前是有城牆的,四個門是真實存在過的,街名配城門是名副其實的。
因為每條街隻有幾百米長,街道是筆直的四條。聽說,以前站在十字路口就能看清街盡頭高高的四個城門,他覺得這說法有點誇張。不過,這可是四合院裏重複頻率最高的乘涼故事,是李建軍這一輩的孩子們都聽了N遍的關於小鎮的古老曆史。
解放後城牆拆了,城門當然也沒了。據說以前周圍鄉村有點實力的人家都在城裏置辦了產業,晚上城門一關,城牆裏麵就如鐵通,外麵的人很難進來。所以城裏人很有優越感,漸漸地城外的百姓也開始仰視城裏的居民。
城牆外有一條大河沿著北、東、南三麵城牆一直流入東海,隻有一座千年古橋與東城門相連,是河對麵的居民進城的唯一通道。雖然叫大河,但最寬的地方也隻有五十多米,大多數河段都是十幾二十米的小窄麵,兩岸取水或洗滌的居民很容易能進行對話。小鎮居民以務農和工商業者為主,河對岸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出產優質的農作物。所以大河也是城裏城外居民交流信息的重要場所,不少的農產品交易是在兩岸主婦的洗衣服過程中輕易完成的,因為這是小鎮生活用水的重要來源,大家的吃喝洗滌大多在這裏。
解放後新中國進行了國民身份劃分。城裏沒土地的居民大多被劃為城市居民,城外的連同城裏有土地的居民則被劃為農民。李建軍家就是城市居民,當初誰也沒想過這種成分的劃分對自己和家族後來的命運將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李建軍記得小時候自己去得最多的就是東門的大河邊。外婆洗衣取水常常帶著自己。因為自己的家就住在東門大街上。
今天天氣有點悶,平日耀眼的陽光今日裏也被大片大片的灰色雲朵切割出一塊一塊的陰暗區。看著街上拖著長長斜影的電線杆子,李建軍猜想應該是到了父母回家的時候。他踩著東門大街的石板路沒來由地一路跳著回來。路上遇到好多和自己一樣年紀的小孩子獨自在瞎逛,也有和自己一樣時不時蹦一下的。街上的大人們似乎沒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合適,也沒人來提醒。他想起在自己剛剛離開的前世,這是絕對看不到的奇觀。自己就從來不敢在小學三年級之前放兒子一個人瞎逛過,隻能感歎文明發展對民風的催化力量又多大。
東門大街上的國營飲食店還在,記得外婆的早餐都是從這裏買的。這是鎮上唯一的飲食店,記得改革開放後還在。後來有一年自己大學放假回來看到,在這裏出現一家裝潢講究的美發店,原來油膩的牌子也換成了閃光的霓虹燈。街道二邊的店鋪仿佛喚起了自己沉睡已久的記憶。他走進了一間開水店,一位中年女人靠坐在一張藤椅上數錢。他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是久遠的影像。女人身材豐滿,整個人顯得有些慵懶。自己前世應該見過的。她偶爾抬眼瞟一下幾個提著暖水瓶在放水的婦人,一邊在一張破舊的四方桌子上慢吞吞第整理著幾個一分麵值的硬幣,邊上還放著一個用白紙包好的圓筒。李建軍知道那是二十個硬幣,攢夠了是要送去存的。
看到李建軍進來,女人她很溫和地對著他笑了笑,手仍然在工作著,說:“今天怎麽沒與外婆一起來?”李建軍都想不起以前是怎麽稱呼她的,尷尬地報以傻笑。然後以一個小男孩的任性趕緊離開了。
這幾百米的街道,兩邊的店鋪逛起來好像還不少。他童年對店鋪的記憶不深。後來上學了也沒有逛街的習慣。再後來上了大學,每一個假期回來,鎮上的麵貌都會有很大的變化。今天一口氣把東門大街走了一遍,他發現對記憶的刺激不是很明顯。畢竟是太久遠的景物,而且小時候自己也沒有刻意觀察的習慣,早已忘了小鎮當年的舊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