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腌臢之地
「你吃飯了嗎？」
「你怎麼在這？」
「我為何不能在這啊？」
「昨晚……你不是在合歡殿，怎麼還會……」
「那怎麼了？」
「那個……被臨幸過不是應該有名分嗎？」
「臨幸？怎麼會！我昨晚只是累暈過去了，在問琴姑姑那睡了一夜，你這腦袋整天想什麼呢？」
姜瑤這才反應過來夢桃的意思，於是將手上的守宮砂一露，夢桃這才相信了姜瑤的話，露出了欣喜，順便姜瑤又把燒鵝塞進了夢桃的懷裡。
「趁熱趕緊吃吧。」
姜瑤拿過夢桃手裡的鐮刀，想著自己還得在宮內勞作多年，自己又無權無勢，如今又出不了宮門，給鍾離休通信都不成。
只能認命的彎下眼神，咬牙切齒的一邊割草，一邊嘴裡念叨著:「我割……我割……割了你……」
此時，那腦袋裡滿是段景延欠揍，涼薄的樣子。
夢桃眯著笑眼，毫不客氣的吃著燒鵝，進了辛者庫還能吃這麼好吃的東西，她還是頭一次，覺得姜瑤真的是不一般。
看著姜瑤從那個金尊玉貴，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如今干起活來有模有樣。
「紅花，你這麼好看在辛者庫真是可惜了，不如你想辦法離開辛者庫吧。」
「離開？如何離開？」
「有著身份低微的嬪妃，身邊卻服侍的奴婢或者雜役的，內務府那邊又不給派人，於是就只能自己去辛者庫挑的，我一個同鄉秋萍就是前幾天被挑走的。」
姜瑤聽著點點頭，倒是聽過問琴說起這些，也是個出宮的法子，但是去伺候別人可是更要看人臉色，姜瑤嘆息一下。她將磚縫土的草拔出來，又將土填回去拍平。
「那夢桃你在辛者庫多少年了？」
「從小就進來，有五年了。」
「為何你就不找個嬪妃，走出辛者庫？」
夢桃搖起了頭，她眉眼一笑，道:「我也想啊，可是安嬤嬤從小看著我長大，她說她覺得我就像她的孩子下班，讓我不要出辛者庫。縱使有人上人的日子，也更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換來的。」
姜瑤明白安嬤嬤話里的意思，夢桃是個傻乎乎直爽的傻丫頭，在辛者庫無外乎就是活累一點，但是出了辛者庫，那就是用腦子活。
後宮害人的伎倆，姜瑤是見識過得，就夢桃這傻丫頭出去，定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說的也是，夢桃，等我能出宮的時候，我定也會幫你求一份，到時候你也能出宮嫁人。」
夢桃的眼眸亮了起來，燒鵝被她狼吞虎咽吃的一乾二淨，她眨巴著大眼睛，道:「真的嗎？我還能出宮嗎？」
「當然啊，就算等到四十歲變成老姑娘，也一樣可以出宮啊，哈哈哈……」
「紅花，到時候老成那樣還怎麼嫁人啊……」
夢桃又是嬌羞又是嗔怒，姜瑤倒是爽朗的大笑著。
養心殿剛用過午膳，準備回寢殿安睡的段景延，走在幽長有寂靜的長廊上，忽而傳來一陣動心心魄的笑聲。
不是後宮女子邀寵的嫵媚做作，那笑聲熟悉的很，清脆空靈又充滿著鮮活的靈動。
那聲音就像本已經滿是陰霾骯髒的大地上，突然輕飄飄的有一隻白鳥在空中高懸。
他腳步停了下來，透過窗戶望了過去，正看見蓬萊殿那邊的庭院內，姜瑤正和一個小宮女不亦樂乎的笑著。
看著姜瑤仍舊那麼歡樂，不由自主的嘴角也微微的上揚，看著那笑容總是令他很愉悅。，前朝瑣碎的事情，都好想忘記了似的。
進了辛者庫，做了宮女都這麼開心嗎？
又想起姜瑤在北暝皇宮內，服侍鍾離休的樣子，可不就是心甘情願的。
想到這他又升起怒火，一個甩袖，又徑直大步離開。
康德跟在段景延身後，往蓬萊殿看了一眼，明明人就在眼前，怎麼瞧著皇上就是越來越喜怒一瞬間，有想要又不敢要的模樣。
他可是九五之尊啊，內境大洲內，最尊貴的皇上，何以至此啊。
除完草之後，姜瑤和夢桃有說有笑的往辛者庫走去，送木柴的馬車已經備好，夢桃走過去拉著馬兒就要走，姜瑤坐在最尾端。
正要出發之際，就聽見一聲痛苦的尖叫聲，陣陣嘶嚎聲，帶著嗚咽之感。頓時將母后的悶熱一下子刺穿，令人心底里冒著涼氣，姜瑤當即跳下了馬車。
「這是什麼聲音？」
夢桃一個蹙眉，看著辛者庫最偏僻的東殿方向，她沉沉的嘆息一口氣道：「管不了，咱么還是趕緊去送柴吧。」
那聲音還在繼續著，更為激烈的幾分，姜瑤心裡聽著難過極了，她皺緊眉頭冷著小臉就往聲音的方向委屈。
「夢桃，你去送柴，我去看看……」
夢桃頓時眼睛瞪大了，她立刻走過來拉著姜瑤的手，驚恐的搖著頭，道：「紅花，你不能去，那裡可是禁地，宮女們都是閉著走的，你去了可就出不來了。」
姜瑤像是意料到什麼，她沉穩而堅毅的眼神，看著夢桃，道：「你攔著我做什麼？你沒聽到那聲音嗎？是不是他們在禍害人……」
夢桃緊咬著下巴，心裡也是過意不去，可是她真的做不了什麼，姜瑤這時候，當即轉身向著那東邊的偏僻居所而去。
「紅花！你不要去……」
夢桃焦急的在後面跺著腳，不停地喊著，而姜瑤就是連頭也不回，急的夢桃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她轉身就往一旁跑去。
姜瑤的腳步急匆匆的往那邊而去，越往那邊走，那聲音越是清晰，滿是啜泣絕望的嗚咽。她的心聽著那聲音，像是已經開始明白了幾分。
穿過那月亮拱門的時候，在姜瑤眼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太監彎著身子，在一個石桌上圍著什麼，不停地奸笑。
那石桌之下散落著衣裳，姜瑤的腦袋瞬間嗡的一下子炸了，想起自己曾經的一幕幕， 她瞬間抄起一旁的木棍，怒吼著：「你們這幫畜牲，在做什麼！」
瞬間那群太監立刻，直起了身子像這邊看來，一下年輕的太監眼見被瞧見，神色倉皇著向後退了幾步，這才露出了石桌。
桌子上是一個號滿臉空洞絕望，又淚流滿面的女子，面目很是柔美，但是卻布滿淤青暗紫，像是受盡了毒打。
渾身上下不著寸縷，姜瑤的心哽到了嗓子眼，女子一側頭眼神看了過來，瞧著那白皙純粹的臉龐，那張好看到脫離世俗的容顏。
像是看見當年的自己，眼角的淚水滾落的更多，她張了張嘴看著拿著棍棒的人，像是要救她，可是救得了一日又能救得了另一日嗎？
「姑娘，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