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海棠林
當段景延趕來的時候，他看著林子外就站著鍾離休，他一個眼神示意，段景延下馬走了進去。走到林子中央只能夠看見，姜瑤優雅的半握著，拿著一朵海棠輕輕的嗅著。
身上飄散了很多花瓣，甚至那綢緞的墨發上，也都是。
「你找朕來，有何事要說？」
姜瑤聽著段景延的聲音，心裡一陣顫動，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看向他，一聲白衣飄逸的走來，那臉龐仍舊是記憶里帥的一塌糊塗著。
可是那聲音卻滿是冷意，也許只有在此時，她才能只能真的可以靜下心，感受自己真實的想法，才發現物是人非。
「無事就不能看看你嗎？」
姜瑤的聲音仍舊是輕靈的好聽，帶著一絲絲的柔弱，被這樣一張笑面看著，段景延絲毫不為所動。
他冷笑一聲，繼續問著：「只為了看朕，不擇手段的要朕前來，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是廢了些力，才請到你，你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段景延睨這姜瑤這不同尋常的一聲紅衣，眼眸一身，道：「你這是要大婚了嗎？」
姜瑤聞言錯愕了一下，隨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銀鈴般的笑聲笑起來。
「你覺得好看嗎？」
段景延緊蹙著眉頭，沒有言語，姜瑤又問著：「你明日會來看我的大婚嗎？」
「你鬧夠了嗎？姜瑤！朕都跟你說了，此生再無任何瓜葛，你以後是死是活，你願意嫁給誰，都與朕毫無關係！朕對你的心已經死了。」
他狠厲的話語過後，林子里一陣風起，樹間嘩啦啦的簇動，海棠花像是大雪一般的落下來，像要將她埋葬。
姜瑤沒有惱意，仍舊是笑面，只是身子被冷風吹的瑟瑟發抖，林子后的上官顏看著揪心的難受，想要上前，卻被朱蒼臣拉住，搖頭示意著。
「你若真如此，我就安心了。咳咳……以後找個好女孩，娶個正兒八經的皇后。不要像我總想著跑出宮門，還不會管理後宮……咳咳，惹你不悅，還不守婦道……」
姜瑤一聲聲的咳嗦出來，漸漸的有些力不從心著，她甚至能感覺待力氣在她身上流逝掉。
段景延瞧著姜瑤說著這番話，心裡更是一股怒意，他大吼著：「我今後無論娶誰，你也無從干涉，更不會是你。」
姜瑤聽著這一句話，眼眸里再也止不住淚水，想著他曾經說，會娶她作為皇后，此生唯一的話語。
如今終於有了一個交代，算是給了她一個迴音。
她的咳嗦聲更是劇烈開來，她用手捂住嘴，看著手心裡的血，她立刻垂了下去，抹在衣衫上。
「既然懷著他的孩子，還能嫁給鍾離休，他對你也是有情，你既然選擇了，那就好好過吧。」
姜瑤輕聲應著，那眼眶的淚流出來都是涼得。
「我知道了，也希望皇上今後能好好的，與真正的心愛之人，能白頭到老。」
這一聲皇上，令段景延錯愕了一下，心裡被狠狠的攥了一把，不知道姜瑤有多久沒有叫他皇上了，他好懷念在周安國皇宮裡，姜瑤依偎著他的身影。
她的身份，她的稱呼，一點點的改變，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他回想著過去，在海棠林子里，聞著花香，看著貴妃榻上的姜瑤，聽著不斷的咳嗦聲，那白皙的臉色泛著慘白。
「你生病了？」
他眸子一沉，當下脫下了披風，走過去俯下身子蓋在她的身上，當他彎著腰看著姜瑤含笑的眉眼的時候，竟心裡很是不忍。
「懷著孩子為何不在宮內好好養著，還要出來帶著鍾離休，與我私會？」
姜瑤一側錯眸，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油盡燈枯之像，她呼吸越來越緩慢，思維也越來越遲鈍。
「見你最後一面……從此天涯各路人。」
段景延冷哼一聲，直起身子，他沒與多想，深吸一口氣道：「那就祝你早生貴子，如願以償。」
說罷，他邁開腳步往外走去，走在一片片的海棠林里，他的心很是沉重，不得不說姜瑤穿一身紅衣，著實好看，可是不是為了他。
「我想在聽你……叫我一聲，阿……瑤。」
姜瑤這句話是發自肺腑，她的淚水順著眼角流淌在嘴裡，好苦。
段景延停下了腳步，轉身回眸看著仍舊美好如舊的姜瑤，就這麼呆愣愣的看著，時長掛在嘴邊的阿瑤二字，如今卻是再也說不出來的。
絞痛著他的心，他已經再也不想喊這個名字。
「帝上，風涼了，該回宮了。」
隨後，他轉過了身，腳步踩在飄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上，隱沒在一片黑暗中。
姜瑤撐著的力氣，頓時鬆了下來，倒在貴妃榻上。
身上蓋著的披風，還有著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姜瑤嗅著，感覺就像是被擁進了他的懷抱中一般。
遠處的上官顏奔了過來，抱住了油盡燈枯的姜瑤，她低低的啜泣著：「瑤兒，你為何非要如此，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不……不必了，來不及了，母后。瑤兒對不起景延，不能害了他，他為兒臣付出的，遠遠比兒臣給他的要多，兒臣……已經不行……了。」
上官顏摟著姜瑤的身子，明顯感覺到姜瑤的身子越來越沉，姜瑤靠在上官顏的肩膀上，盡著最後的力氣安撫著他。
林外的段景延走了出來，他看著鍾離休，默默無言著，反而鍾離休向著他一拳頭揮了過來，段景延措不及防挨了一拳。
「段景延！你這樣人不配擁有瑤兒，不配！」
他輕擦著嘴角的血絲，冷笑一聲道：「你陪她做這場戲又是為了如何？你也想拿著北暝國的江山取悅於她嗎？最後的下場就是和我一樣……」
段景延滿是嘲諷之意，言語中像是看透了姜瑤，他一下子躍上馬匹，打馬而去。
鍾離休往林子中央跑去，她看著眾人圍著姜瑤，那臉色更加慘白。
姜瑤的眼神看過來，想起什麼似的，看著鍾離休道：「寒舟，還求你……」
鍾離休點著頭，走上前摸著姜瑤冰涼的臉頰，哀婉著神色，眼眸一片紅暈，道：「寡人知道，你放心。」
「如果明日他來……替我轉告他……說我此生有幸……能遇到他，便知足了。」
鍾離休點著頭，姜瑤倒吸一口氣，但仍舊堅持著將顫抖的手，伸了過來，鍾離休的手握了過去。姜瑤將手放在鍾離休的手心，鍾離休感覺到一個東西掉落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