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無歸處
姜瑤眯著桃花眼盈盈一笑的樣子，傾國又傾城，可是笑的段景延心裡，沒有著落。他記得姜瑤剛烈的脾氣，也記得姜瑤同他說過一夫一妻的婚姻。
可是如今姜瑤自己都變了一副言辭，這讓他皺起眉頭。
「阿瑤，你這是何意？」
姜瑤笑意端起酒碗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皇上，從前我年輕，不懂事，見的世面不夠多，整日猶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沒想到這世間那麼多人外有人，
如今皇上能夠和玉皇喜結連理，我定應當要慶賀啊。」
「阿瑤，你不是說過要一夫一妻……」
姜瑤笑著，難得他還記得一夫一妻的話，想是最大的笑柄。
「是，我是說過，難得皇上還記得，可是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我已經不是當時的小孩子了。看慣了那麼多皇帝，哪個不是後宮無數，即使是母后也是男寵頗多。」
「朕……並非真心想負阿瑤……」
負……
這個字，姜瑤從來沒有想起來過。
「皇上，並非負了阿瑤，如果真的要怪，只能怪這個亂世，自古都說亂世出英雄。皇上就是這亂世中的英雄，而沒有聽說亂世出美人。」
蒼玲瓏在段景延的懷裡蹭了蹭，段景延撫摸著她的背部，問著姜瑤：「若是阿瑤後悔了，朕就將皇位讓出，帶著蒼玲瓏離開邊境，還南安國一片太平。」
「呵呵呵……皇上會錯意了。」
姜瑤的心在滴血，為了這個女子皇位都可以不要，那既然如此何必強求，是她一直高估了自己。
「皇上，打算給玉皇什麼名分？」
段景延眉頭亦是皺的緊，他仔仔細細的盯著姜瑤，想尋找那臉上的傷心模樣，可是一絲一毫都沒有，哪怕一絲苦笑。
姜瑤佯裝著思考的模樣道：「我覺得不如皇后吧，也符合皇上和玉皇的情意，也符合玉皇的身份，讓禮部擬個好日子擇日成婚。」
「皇后是朕答應給你的，你怎麼可以讓給旁人？」
「皇上就連皇位都不要了，都要帶著玉皇遠走高飛了，如今我是沒有那個能力在做皇后了，還怕玉皇不滿於皇后的位份呢。」
段景延總覺得今日的姜瑤沒有大吵大鬧，很是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瞧著她一直和顏悅色著，姜瑤看著段景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一陣惆悵。
從午時一直到殿內掌滿燈火，姜瑤站起身，身子有些輕晃，她走到廊下。
看著暮色下的紫凝宮，姜瑤深吸一口氣，「瞧著已經夜深了，不如今晚皇上就和玉皇歇在主殿寢殿吧，殿內的床單錦被已經換新了，皇上儘管安睡。」
於是她走進了阿曜的偏殿，將門輕輕的掩上，阿曜此時在殿內用功，看著姜瑤一臉灰敗的神色。慌張的扶上了姜瑤，問著：「母皇，你這是怎麼了？」
姜瑤順著門框緩緩滑了下來，道：「不要叫我做母皇了，如今我已經不是你的母皇了，我只是你的母親，以後要叫額娘。」
阿曜察覺到姜瑤的神色不多，立刻就要衝出去，「額娘，是不是父皇帶回來的女人，欺負了你？」
原來阿曜什麼都懂，姜瑤摸著阿曜的臉頰，她輕聲問著阿曜道：「若你不再是皇子，而是平頭百姓中的一人，放棄這所有的奢華，你還願意嗎？」
「母親這是要……離宮？阿曜跟母親走，母親去哪，阿曜就去哪！」
從阿曜床榻露出頭的君臨和鸞鳳，亦是跑下床，摟著姜瑤道：「君臨也要額娘，不要那女人！」
「鸞鳳跟額娘一起走。」
姜瑤看著孩子們堅定的眼神，欣慰的點著頭，道：「那額娘帶著你們走，離開這諾達的牢籠。」
就在姜瑤起身的數間，姜瑤頭上的琉璃海棠步搖，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在桌案上給段景延留了字條，還留下了一個空了的小瓶子，之後便頭也沒回的帶著三個孩子，出了紫凝宮的宮門，此時紫凝宮的宮殿內已經熄了燈火。
「果然你還是如此心安理得。」
劉尚儀帶著孩子們上車，看著姜瑤道：「公主，趕緊上車吧，過不了幾個時辰，天色就該亮了。出城就難了……」
姜瑤坐上馬車，馬車吱吖吖的轉動起來，她將頭上的海棠發簪，一個個的拔出。手腕活動的時候，那串檀絲木的手串漏了出來，帶著解氣的意味扔出了車外。
劉尚儀看著的動作，輕聲嘆息著。
馬車快速的出了城門，向著東邊的邊境進發，只有出了邊境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紫凝宮內，段景延將門拉來，剛才姜瑤逃走的身影，他站在窗前看的一清二楚，只是這一此他沒有站出來，也沒有派兵連夜尋她下落。
可能是到了一個瓶頸，兩人都覺得累了痛了，在一起不如分來。
段景延走了出來，進到偏殿，赫然看見桌子上有一封書信，旁邊還放著忘生丹的瓶子。他心下一沉，「你竟然吃了忘生丹！」
他的手不由的顫抖了，他忘不了戰役醒來之後，第一眼就就是看見的此藥瓶。
打開信箋，漂亮的行書，潦草的寫著：
「景延，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帶著孩子們出了城門了。你無錯，我無錯，她也無錯。只是我們真的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如今看了這麼多年的是是非非。
如今我只願忘記你，帶著孩子們浪跡天涯，從此你我在無任何關係，且行且珍惜吧。
從此，天各一方。
從此，再無交集。
從此，兩相忘。
」
他捧著信，那顆封閉的心，才緩緩打開，眼淚一滴滴的落在紙上。
這種難受，還不如那一把刀子直接插進胸腔里來的好受，明明有機會相濡以沫，白頭到來，如今卻逼得她服了忘生丹。
「額娘，你為何要將空的藥瓶，放在桌子上？」
君臨依偎在姜瑤的懷裡，大的的黑眼珠轉動著，姜瑤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因為額娘真的沒有忘生丹可以揮霍了，忘情不如忘心。」
姜瑤看著天色漸漸亮起，遠處的宮城漸漸消失在眼前，劉尚儀帶著姜瑤和孩子們，走到碼頭，姜瑤回望著宮城的方向，琉璃的金瓦。
有一種，失去家的感覺，不過她也不是白走的。
「公主快走吧，一會被皇上和玉皇發現你在酒水裡下了毒，恐怕就走不成了。」
姜瑤唇角一笑，道：「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