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9章 皆已註定
時間推進的方式，讓葉謙真的覺得非常詭異。
一晚上，在葉謙的感應中，只需要一刻鐘就能過完，半年的時間，依舊只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偏偏這一刻鐘的時間裡，葉謙對寄生的宿主少年方繼波經歷的事情歷歷在目。
葉謙不知道這種神異的效果，是大能方繼波主動控制傳入自己腦海，還是虛無魂道功法自帶的功能。
若是後者，葉謙覺得自己還有點出去的可能，但若是前者，就真的陰溝翻船了。
特么自己的記憶腦海任由別人出入，比公交還容易上，還特么還有個屁希望。
在這一刻鐘的時間裡，葉謙對半年來少年方繼波有了點認同感，覺得確實是個問道求仙的種子，天賦悟性資質都相當不俗，關鍵是，其努力程度和葉謙也有得一拼，當然也和二月鴻這個飛仙教外門長老悉心教導有關。
葉謙跟著少年方繼波一起接受飛仙教正統的弟子教育，其實收穫相對少年方繼波來說，葉謙收穫無疑更多也更為彌足珍貴，不僅讓自己的基礎更為紮實，連帶對窺道境八重、窺道境九重都有了些認知。
甚至，葉謙第一次知道，窺道境九重之上，名為問道境。
在仙盟，窺道境八重就已經是頂級戰力，如窺道境九重或者問道境的強者們，仙盟內部的資源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修鍊需求，大多不在次方世界，而是周遊諸天萬界冒險，以他界資源為自己道途增加資糧。
在仙盟八大頂級勢力之中，甚至連不少窺道境八重的大能都會靠著外物，前往諸天萬界冒險，這也是當初葉謙疑惑鮮少聽聞窺道境八重大能大打出手的真正願意——大多都在外面，留家裡的都是負責鎮守山門祖地，哪裡有閑心內訌。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秘聞，不過葉謙都是當個樂子來聽。
更重要的是，葉謙在這一刻鐘如半年的時間維度中發現個規律，但凡少年方繼波在乎的事情或者言語對話，時間都會相對慢過一些，一些不太重要比如休息的時間，幾乎無縫略過，閃切。
時間再次停留在少年方繼波告別師父二月鴻，迴轉方家準備進入祖傳秘境尋找延壽重寶九竅靈芝。
在小鎮，方家是僅次於鎮長所在家族的第二大勢力，在這個小鎮範圍內，真的是一股很大的勢力了，就算鎮長見到，也要禮遇方家之人。
好吧，這個說法連葉謙都覺得有點搞笑，一個小鎮兩大頂級勢力，還特么都連窺道境的修仙者都沒，真正的高手反而是外來的飛仙教外門長老二月鴻。
當然，在葉謙看來，二月鴻的實力也就那樣，最多在他刀下走兩刀，不能再多了。
少年方繼波作為方家嫡長子，又是二月鴻的親傳弟子，按說在方家的地位無疑應該僅次於家主方來福，這都還是看在父親這個身份光環的份上論的。
可實際上方繼波在家族的處境並不怎麼好，以前少年方繼波不知道是為什麼，十二歲之前，除了父親大人，其他人族人看他的眼神永遠是冰冷的，方繼波甚至能覺察到他們的不屑，蔑視！
方繼波一直很努力，努力的修鍊，努力的學習。在別的孩子已經睡下的時候，他仍在一次次的揮舞著手中長劍；在別的孩子還在沉睡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打坐修鍊，每天睡眠不足兩個時辰，那時他才三歲。
他以為他的努力會換得族人的尊重，稱讚。可現實永遠是殘酷的，無論他怎樣努力，怎樣苦修，除了父親大人，不會有人稱讚他，鼓勵他。
每一次突破換回的永遠是不變的冰冷，以及眼中那一抹稍縱即逝的嘲諷。
就這樣，十二歲那年，方繼波不忍殺死自己同胞弟弟，方家全族集聚在祖廟，見證家主方來福將嫡長子方繼波攆出家門，族譜除名。
當少年方繼波時隔三年半，再次出現在方家老宅的外面時，過往絕望的情景再次浮現心頭，寄生在方繼波身上的葉謙能夠清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沒有一個族人為方繼波求情，沒有一個眼中帶有笑意，依舊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不屑，甚至連諷刺的聲音都沒有，凍徹心肺的寒意讓方繼波瞬間陷入了絕望。
少年方繼波茫然無助地看向父親方來福，得到的僅僅是一聲沉重的嘆息以及一句冷酷的宣告，「三年後的今天，我會讓你那同胞弟弟了結你的性命！」
簡簡單單一句話，成為壓垮年幼的方繼波的最後一根稻草，當時就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方繼波怨毒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所謂的族人和自己所為的父親，走出了祖廟。
從此，方繼波便也沒有家，困了在樹上休息，餓了殺些野獸生著吃掉，月復一月接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所為師父的訓練，直到半年前，三年之期滿，他打敗同胞弟弟方繼浪，正式成為師父二月鴻的弟子。
少年方繼波黯然地看著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大門，往事歷歷浮現。良久，方繼波發現眼睛已有些模糊了，自嘲地笑了笑，大步邁過了方家高得出奇的門檻。
「大公子好，老爺正在書房等你！」守門的大爺恭敬地向三年多沒出現的方家大公子行禮，府內早就傳遍，這位大公子成了大人物的弟子，已經魚躍龍門，與他們這些凡人不同。
少年方繼波對著守門大爺暖暖一笑，點頭示意，沒有說什麼，他如今修鍊飛仙教入門功法半年，正式成為修仙者，仙凡兩隔，他的笑，給的是凡人，與給草木石頭的笑並無兩樣。
少年方繼波走過大廳，穿過迴廊，徑自來到父親方繼波的書房前，輕叩三次，便立在門旁等候。
「進來。」屋內方來福那特有的淳厚聲音在耳畔響起。
「見過父親大人！」走進書房，少年方繼波對著紫檀書桌前的中年人方來福行禮道。
一切好像都三年半前一樣，方繼波也沒有像半年前那樣稱呼方來福為家主大人，但寄生的葉謙能清楚的感覺到，少年方繼波深藏在心中的那抹怨毒。
「起來吧！」方來福輕嘆道，仔細端詳著半年未見的嫡長子，容貌沒有多大的變化，各自長高不少，很熟悉卻又很陌生，陌生的氣質，陌生的眼神。
方繼波默默地注視著多年不見的父親大人，一切都沒有變，如故的容貌，如故的威嚴，如故的相對無言。
「這半年過得還好嗎？」方來福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沒話找話地問道。
實際上，別說這半年，哪怕攆走方繼波的三年，一舉一動方來福都知道。方繼波身邊從來沒少過兩個殺手保護，即便是師從飛仙教那位大能修鍊者后，兩個殺手也沒離開過方繼波，關於他的情報，每天至少會傳回來一次。
「很好……」方繼波乾巴巴地答道，他實在說不出別的，師父雖然整天笑呵呵的，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但作為徒弟的他又怎會不知道師父嚴厲教徒姿勢？
半年來，沒一天從沒輕鬆過，當然，方繼波自己也是一邊叫苦，一邊樂在其中。
實在找不到如何形容自己過得怎樣好時，方繼波沒經過大腦，異常愚蠢地接了一句：」比在家裡好！」
意識到自己愚蠢，方繼波趕緊閉上了嘴。
方來福聞言，神情雖沒什麼變化，但胸膛卻有了明顯的起伏，無聲地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
書房再一次陷入沉寂！
良久，方來福無力地揮了揮手，」先回整理房間吧！進入秘境的事情下午祖廟聚會我會統一說。」
「是！」方繼波行禮後走出書房很遠方才重重舒了口氣。
覺察到僕人們好奇，『家人』們依舊的目光，方繼波無所謂的笑了笑，不緊不慢得如同觀光一般走在如同迷宮的方家祖宅中，祖宅表面是依後天八卦而建，據師父二月鴻所言，祖宅地下有守護陣法，可惜如今已經荒廢殘缺多年，除非有八品陣法大師來，否則根本修復不了。
離自己的居所無琴居近在眼前，方繼波的腳步也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
仰望樓閣匾額，方繼波細細地咀嚼著匾上龍飛鳳舞的」無琴」二字，只覺心中滿是苦澀。
記得他第一次問父親為什麼家人們不理自己，不喜歡自己，父親只是告訴他只要努力修鍊就可以得到他們的喜歡，誇獎。如果得不到，只是因為他還不夠努力，這塊匾也是當時父親題給他的。
呵呵！原來當時父親就知道結局了，原來一切都是註定的！
無琴者無情，多麼淺顯的道理！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
生在殺手世家，親情這種動手，本就是及其奢侈的東西。
方繼波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從踏進家門他便有些不太正常，回想那些陳年舊事又有什麼用處！
那些凡人終歸有一天變成冢中枯骨，而他方繼波，註定會在仙道上越走越遠，雖有同樣的血脈，但如今已是兩個世界的人，過往怨憎銘心刻骨，卻彷彿又不那麼重要了，不如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