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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點著幾盞琉璃燈的鹿鳴苑中, 蘇梅汲著腳上的木屐跟在馬焱身後跨入正屋庭院, 一眼看到的, 便是那與文國公蘇成和坐在石墩上細說著話的闌珊。


  蘇成和的臭毛病還是沒改, 歡喜尋花問柳, 看到漂亮的婦人女子, 便走不動道, 而像闌珊這般的世間絕色對於他來說,更是讓人心癢。


  「四姐兒回來了?」茗賞與妙凝正站在主屋門口翹首等著,看到蘇梅與馬焱的身影時, 趕緊迎上前去道:「請輔國公安。」


  「嗯。」馬焱冷淡的應了一聲,神色淡漠。


  「四姐兒可食過晚膳了?奴婢的小廚房裡頭還燉著一盅燕窩呢。」茗賞稍往蘇梅面前站了一步,聲音清晰道。


  「燕窩嗎?正巧我還未食, 你替我去端盅過來吧。」端著身子站定在庭院門口, 蘇梅與茗賞說過話后,正欲直接回屋, 卻是被蘇成和給喚住了道:「娥娥, 快些過來。」


  聽到蘇成和的話, 蘇梅腳步一頓, 片刻之後才轉了轉身子,慢吞吞的朝著那石桌的方向走去。


  「父親。」低垂下眉眼, 蘇梅恭恭敬敬的與蘇成和行了一禮道:「這麼晚了, 您怎麼還在我這處?」


  「咳, 父親我這不是關心你嘛。」略微尷尬的看了一眼闌珊,蘇成和從石墩之上起身, 先是畢恭畢敬的與馬焱行了一禮,寒暄了幾句,但見那廝冷皮冷臉的未搭理自己,才自找沒趣的轉向蘇梅道:「這是闌珊姑娘,娥娥你可曾見過?」


  「有過幾面之緣。」暗暗的緊了緊自己掩在寬袖之中的手掌,蘇梅的面上卻是一派溫柔神色,一點不露聲色,仿若面前坐著的,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哦?那便還算是相熟啊,怪不得闌珊姑娘會借宿在你這處呢。」


  說罷話,蘇成和往蘇梅面前邁了一步,微揚高了幾分聲音道:「娥娥啊,你這處呢,有輔國公住著,對闌珊姑娘來說畢竟不方便,我再另外安排一個院子給闌珊姑娘借宿,唔……我聽說那蘭庭軒還空著,你看如何啊?」


  蘭庭軒離蘇成和的院子再近不過,蘇梅自然知曉他打的什麼主意。


  「這文國公府本就是父親的,父親願意如何便如何,干我何事?」不知為什麼,看到蘇成和對闌珊那副諂媚模樣,蘇梅心中突起一團無名火,她挑著細眉說罷話,也不等蘇成和回話,便扭身拽過一旁的馬焱進了主屋之中。


  站在蘇梅身後的妙凝看到這副場景,趕緊也低垂著腦袋跟進了主屋裡頭。


  「四姐兒,這是怎麼了?」倒了一杯涼茶遞到蘇梅面前,妙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正站在內室裡頭換著衣衫的馬焱,然後刻意壓低了幾分聲音道:「輔國公還在這處,四姐兒莫撒小脾性了。」


  現今的馬焱,今時不同往日,整個漢陵城中,誰敢在他的面前擺臉色。


  「我知道了,妙凝你先出去。」不耐的蹙了蹙眉,蘇梅拽著自己身上的裙裾,直接便繞身走進了內室之中。


  蘇梅自然知曉妙凝的意思,也知道這丫頭是關心她,只她這般的小性,不就是那人自個兒寵出來的嘛?哼,誰種下的因,自然由誰來嘗這個果。


  馬焱站在木施前,慢條斯理的換上一件寬綢,轉頭便看到身後的蘇梅鼓著一張白細小臉站在那處,一副不滿模樣的看著自己。


  「嗯?怎麼了?」慢吞吞的伸手撫了撫蘇梅的小臉,馬焱輕勾起唇角道:「可是餓了?」


  「你明知曉我在氣什麼……」也不哄哄她……


  微紅著一雙眼看向面前的馬焱,蘇梅噘著小嘴,一副萬分委屈模樣。


  看到蘇梅那高高噘起的小嘴,馬焱輕笑一聲,伸手勾住她的粉嫩唇瓣俯身輕咬了一口道:「明日讓老太太收拾一番,進宮去見那蘇靨,讓薛勤帶著。」


  「不是這件事兒。」一把推開馬焱湊在自己面頰處的臉,蘇梅用力的揪著他的衣襟道:「你的鬍子又不給我颳了,磨得我難受死了。」


  「呵。」捏著蘇梅的鼻尖,馬焱突然使壞,直接便將自己的臉貼在蘇梅的面頰處狠狠搓了搓。


  「呀!」一把推開馬焱,蘇梅捂著自己被搓疼的小臉,紅著一雙眼眶,用力的捶了錘馬焱的胸口道:「那闌珊,你說怎麼辦嘛。」


  「娥娥妹妹說怎麼辦,便怎麼辦。」伸手輕撫過蘇梅白膩肌膚之上被自己蹭出的一點紅痕,馬焱沉聲道:「是剝皮抽骨,扔進蠆盆,還是做成人彘,置於涸藩,都隨娥娥妹妹的意。」


  「我,我可沒說這些,你莫要給我去瞎吩咐那些下頭的人。」聽到馬焱的話,蘇梅瞬時便慌了神,她趕緊上前一步用力的拽住馬焱的寬袖道:「我只是,我只是……」


  「讓娥娥妹妹不開心的東西,毀去便是了。」慢條斯理的打斷蘇梅的話,馬焱那雙漆黑暗眸之中浸著一層深邃晦色,將蘇梅那張驚惶小臉盡收眼底。


  「只要能讓我的娥娥歡欣,便是這大漢江山,毀去又何妨?」


  「……你,你莫哄我了……」微微燥紅著一張臉,蘇梅低垂下眼睫,暈色緋紅從她白皙的脖頸處升騰而起,慢慢暈染在蘇梅的臉頰處。


  「這要我哄得是娥娥妹妹,不要我哄得也是娥娥妹妹,那到底是讓我如何呢?」湊到蘇梅面前,馬焱說話時,那溫熱的呼吸噴洒在她嬌艷的肌膚之上,讓蘇梅原本便燥紅的臉更是暈紅了幾分。


  「我,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哄我了?」別過小身子,蘇梅絞著一雙素白小手,聲音細糯。


  「嗯?待我看看,這左臉上頭寫著哄我,右臉上頭也寫著哄我,就連這小嘴上頭也寫著……」


  細薄的唇瓣順著蘇梅的左臉頰挪到右臉頰,然後又點上她的唇瓣,細細的吮著上頭的那一點硃砂色澤。


  「唔……」被馬焱單手一摟,蘇梅直接便摔倒在了身後的綉床之上,不堪重負的綉床發出一道清晰的「吱呀」聲,聽在蘇梅耳中,只感覺曖昧糾纏非常。


  修長手指微動,細薄袖衫垂落,顯出那一身瑩白肌膚,浸著一層淺淡微粉,好似含嬌欲艷的牡丹,絕艷奪目。


  「咩咩咩咩……」


  「啊……」


  突然,一道怪聲自窗欞處傳來,蘇梅驚恐叫喊一聲之後趕緊鑽進了馬焱懷裡。


  「鵝鵝鵝……」那道怪聲之後,一連疊的大鵝嘶叫聲也開始此起彼伏的亂叫喚起來。


  聽到那熟悉的鵝叫聲,蘇梅這才驚惶回神,她用力的拽著馬焱的寬袖蹬了蹬小腿道:「外頭怎麼了?」


  撫著蘇梅那一身細膩白皮,馬焱沉聲低呼出一口氣,片刻之後才嘶啞開口道:「把衣裳穿好。」


  「哦。」吶吶應了一聲,蘇梅趕緊伸手將自己身上的衣衫套好,然後任由馬焱抱著走到窗欞邊。


  半掩著的窗欞被毫不客氣的推開,蘇梅垂眸往下一看,只見那歪著一株微黃芭蕉葉的窗欞下正蹲著兩個熟悉人影,兩人腳下是一堆或白或灰或白灰的大鵝。


  「噓,噓……」妙凝與茗賞蹲在窗欞邊,使勁的按著那胡亂伸著脖子叫喚的大鵝,然後又轉身對那趴在自己身後的一隻貔貅輕罵道:「沒事瞎叫喚什麼你!若是驚動了四姐兒與輔國公……」


  「妙凝,茗賞。」蘇梅雙手撐在窗欞處,懶洋洋的開口道:「你們蹲在這處做什麼?」


  聽到蘇梅的話,那兩個丫鬟身子一個機靈,趕緊擺著裙裾朝蘇梅伏跪下來道:「四姐兒恕罪,是奴婢未管好這些胖鵝和滾滾。」


  這十八隻鵝在文國公府裡頭吃好喝好的每頓都有專人伺候,自然是又肥又胖的被養的渾身皮毛水亮,喚一聲胖鵝也是不為過,只是……


  「那是滾滾?」纖纖素手指著那正抱著妙凝小腿亂啃的滾滾,蘇梅微瞪大了一雙眼道:「滾滾什麼時候長這般大了?」


  原本能夠被蘇梅一手托抱在懷裡的滾滾現今站立起來已然到蘇梅的胸口,一身黑白皮毛細絨,看著便讓人感覺十分康健。


  「這都兩年多了,滾滾自然是長大了的。」一邊說著話,妙凝一邊將那趴在自己小腿處的滾滾抱起置於蘇梅面前道:「四姐兒您看看,這滾滾的牙可利著呢,您平日里定是要當心。」


  被妙凝托抱在手裡的滾滾收著利爪,伸著胖手,正使勁的朝著蘇梅的方向抓去。


  「四姐兒您瞧,滾滾怕是還認得您呢。」看到滾滾的動作,妙凝輕笑著道。


  「是嗎?」低應一聲,蘇梅下意識的便伸手將滾滾接了過來,卻是不想這隻胖貔貅重的不行,蘇梅使了吃奶的勁都沒能把它給從窗欞處抱過來。


  伸手搭在蘇梅那不斷後仰的纖細身子上,馬焱一手掐住那細軟腰肢,只感覺這小東西若是再彎下去,這一碰便折的素腰怕是真能給他折了。


  將滾滾從窗外拎進來,馬焱一手托住蘇梅的身子讓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呼呼……好重……」使勁的拖拽著滾滾那肥壯的身子,蘇梅使勁的喘著氣。


  聽到蘇梅那細緩的喘氣聲,馬焱眉目微斂,眼眸之中顯出一層暗沉晦色,沉吟一聲之後突然俯身湊到蘇梅的耳畔處道:「娥娥妹妹莫喘,現下的我,可聽不得你的喘氣聲。」


  「……什,什麼?」仰起小腦袋側頭看向馬焱,蘇梅怔愣著一張白細小臉,神情懵懂。


  「呵。」看到這副模樣的蘇梅,馬焱低笑一聲,卻是並未言語,只慢條斯理的走到木施邊拿了一件披風替蘇梅罩在身上細細系好道:「晚間夜涼,多穿些。」


  說罷話,馬焱徑直便轉身出了主屋,往一旁的書房處走去。


  看到馬焱消失在主屋門口的頎長身影,蘇梅站在原處怔愣片刻之後,才明白那廝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燥紅著一張白細小臉,蘇梅抱著懷裡的滾滾,不由自主的便緩了自己的呼吸聲,但隨之而來的清晰心跳聲卻「砰砰砰」直在蘇梅的心坎處打轉。


  「四姐兒,要食些東西嗎?」茗賞站在窗欞處,小心翼翼的接過蘇梅懷裡的滾滾道。


  「好。」將懷中黏她黏的緊的滾滾遞給茗賞,蘇梅低垂著小腦袋,面上略帶羞色道:「書房那裡,茗賞你托薛勤再去送一份夜宵。」


  「是。」含笑應了一聲,茗賞將手裡的滾滾遞給妙凝,然後轉身往小廚房的方向走去。


  「四姐兒,窗口風大,您莫著了風,還是進屋子裡頭去吧。」將懷裡的滾滾置於地上,妙凝從寬袖之中抽出半截子劍竹塞到滾滾爪子里。


  「也好。」輕緩的點了點頭,蘇梅轉身進了內室,妙凝站在窗外,輕手輕腳的閉合了窗欞。


  *

  一夜無夢,蘇梅第二日早起去檀菊園給老太太請安時,被穗香告知老太太卯時一刻,已然隨著薛勤去了宮裡頭。


  「這麼早?」聽到穗香的話,蘇梅微一愣神道。


  「老太太思女心切,四姐兒日後若是生了孩子,自然會明白。」穗香一邊說著話,一邊引著蘇梅往主屋之中走去道:「不過老太太雖不在,老太爺卻是還在,正與成哥兒和宣哥兒說著話呢。」


  穗香話罷,蘇梅也跨進了主屋裡頭,只見那羅漢床上坐著身穿寬綢的老太爺,正手持茶盞側頭與蘇成和說著話,老太爺的面色雖有些不愉,但好在還不算難看。


  蘇梅自然知道老太爺為何是這副面色,只因一年前蘇成和強硬的從文國公府分家而出,執拗的要與細娘完婚這件事觸怒了老太爺。


  但好在老太爺也不是一個眼界窄的,雖不滿細娘是個花船娘子,但見蘇成和執意如此,卻也未多加阻攔,只言若是想回來,自是讓你回來的。


  而細娘雖只一花船女子,但手腕厲害,一把手抓的將蘇成和的龍威將軍府給管理的井井有條,上下家僕莫不以她馬首是瞻,現今又有了身孕,老太爺心頭的那股子氣,一下也去了不少。


  「老太爺,大哥,二哥。」蘇梅站在老太爺面前,低垂著腦袋微行了一禮,然後又轉向蘇成和與蘇承宣行了一禮。


  「四妹妹。」蘇成和與蘇承宣從圈椅之上起身,與蘇梅回禮。


  老太爺坐在羅漢床上看了一眼蘇梅,有些生疏的與其寒暄了幾句,然後攏著寬袖從羅漢床上起身道:「你們年輕人自個兒說說話,我出去逛逛。」


  說罷話,老太爺便負手出了主屋。


  看著老太爺消失在主屋門口的身影,蘇梅轉頭看向蘇成和與蘇承宣道:「站起來做什麼,快些坐吧。」


  一邊說著話,蘇梅一邊掩唇輕笑一聲,然後攏著寬袖坐上一旁穗香搬過來的一個綉墩,慢條斯理的伸手接過一盞杏仁茶輕抿了一口道:「大哥,大嫂的身子可還好?」


  「嘿嘿,不錯。」一聽到蘇梅提起細娘,蘇成和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憨傻勁,他一個勁的撓著自己的腦袋傻笑道:「吃得下,睡得好,那呼嚕比我打的都響。」


  「噗……」聽到蘇成和的話,蘇梅悶笑一聲道:「我的好大哥,這話你可不能給大嫂聽見,不然回去一頓家法,怕是免不了了。」


  「……是,是嗎?」傻乎乎的撓了撓後腦,蘇成和看著蘇梅傻笑。


  「嘖,傻子。」蘇承宣坐在一旁,看著蘇成和那副傻模樣,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不就一個女人嘛,怕成這副蠢模樣,哼。」


  聽到蘇承宣的話,蘇梅扭頭,調戲著開口道:「二哥,二嫂的身子可還好。」


  「胖的跟頭豕一樣,一天還要吃五碗飯。」單手撐在圈椅邊,蘇承宣一副嫌棄模樣道:「那肚子鼓的跟個寺廟裡頭的鐵鐘似得,盡裝些葷食雜物了,哪裡還擱得下我女兒。」


  「二哥這話說的,難不成昨兒晚上茗賞看到在小廚房替二嫂偷食的人,不是你不成?」掩唇輕笑一聲,蘇梅笑的眉眼彎彎。


  「我,我那是被那頭……咳,你二嫂折騰的累了,才去廚房找些東西來吃的。」聽到蘇梅的話,蘇承宣梗著脖子一副囂張模樣道:「誰讓那頭豕把我的吃食都給吃完了。」


  看到蘇承宣雙眸之中那掩不住的尷尬羞意,蘇梅也不拆穿他,垂首悶笑幾聲之後轉頭看向蘇成和道:「大哥,茗賞昨日里新做了一些酸梅,我聽聞上次那些大嫂吃的不錯,呆會子大哥走的時候去我的鹿鳴苑繞一趟,拿些回去。」


  「那,那就多謝四妹妹了。」


  「大哥與我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這邊正兄友妹恭著,那邊蘇承宣卻是有些坐不住了,他探頭朝蘇梅的方向開口道:「我雨軒堂裡頭的酸梅也吃完了,四妹妹你再勻我一些唄?」


  「我的二哥,茗賞說上次的酸梅可有一大半都勻了給你,你怎的這麼快就吃完了?」朝著蘇承宣微挑了挑眉,蘇梅的眼中顯出一抹調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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