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蘇梅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自個兒是信不得馬焱那廝的。
炙熱烈陽之下, 一對整肅軍隊緩慢行走在寬長官道之上, 身著銀灰色軟甲的馬焱頭戴高盔,面容冷峻的領兵而走。
軍隊中央,薛勤駕著一輛質樸馬車, 正轆轆的向前行駛著。
蘇梅趴在那輛馬車之中,蹬著一對小細腿,無聊的伸手扣弄著面前的鎧甲, 整個人蔫巴巴的仿若失了水的縮黃瓜。
明明是那廝去領兵打仗, 關她什麼事兒?一覺睡醒就被擱在這馬車上頭走出了漢陵城好幾里地,她連反頭往回走的路子都被封死了。
想到這處, 蘇梅忍不住的伸手掀開了身旁的馬車帘子, 然後探著半個小腦袋往馬焱的方向望了過去。
只見那廝騎著身下的黑馬, 神情淡漠非常, 一雙漆黑暗眸低垂,面容冷峻的看著前方一片荒蕪之地, 渾身散發出來的狠戾氣勢直讓他身側的副將瑟縮不已。
仿若注意到了蘇梅的目光, 馬焱漫不經心的扭頭往馬車的方向看去。
看到馬焱扭轉過來的身子, 蘇梅心中一驚,趕緊縮著身子又躲回了馬車裡。
捂著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蘇梅細喘著氣靠在馬車壁上,還未回過神,就聽到外頭的薛勤輕聲道:「還請四姑娘將馬車裡的士兵鎧甲換上。」
聽到薛勤的話,蘇梅垂眸看了一眼那被自己隨意丟棄在馬車角落裡的鎧甲,神色苦悶。
夕陽西斜,軍隊受令,停駐於一側寬長空地之上安營紮寨,薛勤駕著馬車,緩緩停於一旁陰涼處,然後將蘇梅從馬車裡頭請了出來。
穿著一身士兵鎧甲的蘇梅梳著小髻,臉蛋白生生的站在馬車旁,那寬大的鎧甲蓋在她的身上,空蕩蕩的大出一大截子,看著就好似一個偷穿大人衣裳的奶娃娃。
抬眸看向面前騎在馬背之上穿著軟蝟甲的馬焱,蘇梅仰著一張白細小臉道:「這鎧甲太重了……」而且真的好難看……
伸手扯著自己身上的鎧甲,蘇梅皺著一張白凈小臉,滿面的抱怨神色。
從馬背之上跨下,馬焱踩著腳上的戰靴,緩步走到蘇梅面前。
冷銳的軟蝟甲帶著一抹森冷寒意,生扎進蘇梅眼中,讓她情不自禁的便往後退了一步。
伸手搭住蘇梅的肩膀,馬焱將她身上那件穿反了的鎧甲倒換過來,然後抿唇輕笑道:「穿反了自然難受。」
聽到馬焱那暗含挑弄之意的話,蘇梅漲紅著一張白細小臉,尷尬垂眸盯著自己腳上的靴子,然後朝著馬焱的方向蹬了蹬小腿,企圖轉移話題道:「這小靴子倒是正好襯我的腳。」
「都是按著你的身量做的,細做了大半月,不襯你的腳,難不成還襯我的?」收緊鎧甲之上的系帶,馬焱直接便挽著打了一個死結。
「細做了大半月?」聽到馬焱的話,蘇梅瞬時便瞪大了一雙眼,她伸手一把拽住馬焱的胳膊,聲音微亮道:「你早就想把我拐來了?對不對?」
伸手握住蘇梅的小手將人攬進自己懷中,馬焱垂眸輕笑一聲道:「噓,該食晚膳了。」
說罷話,馬焱徑直便牽著蘇梅的小手往營帳之中走去。
營帳裡頭,薛勤正在給蘇梅開著小灶,他手法利落的處理著手裡的鴿子蛋,一旁吊爐裡頭還燒著一鍋奶/子糖梗米粥。
「爺。」看到牽著蘇梅跨步走進營帳之中的馬焱,薛勤趕緊起身道:「再過半柱香大致就可以起鍋了。」
「嗯,不急。」冷淡的應了一聲,馬焱目不斜視的直接便帶著蘇梅往內賬之中走去。
內賬裡頭置著一張羅漢床和書案,角落處還有一個洗漱架,巾帕銅盆之類的東西都被收拾的十分乾淨。
順著馬焱的手落坐於羅漢床上,蘇梅晃著腿,看馬焱端坐在書案前開始細細的碾磨細墨。
「過來。」對上蘇梅那雙懵懂水眸,馬焱朝著人招了招手道。
蹬著腳上的小靴子,蘇梅磨磨蹭蹭的走到書案前頭。
「磨墨。」伸手將面前的硯台往蘇梅面前推了推,馬焱手持狼毫筆,神色微斂道:「若是不好好磨,外頭的晚膳便沒你的份。」
正欲反駁馬焱的蘇梅聽到他的後半句話,那些犟脾性的話一下子便生生的給咽回了肚子裡頭。
絞著一雙素白小手,蘇梅氣鼓鼓的坐在馬焱對面,猶豫片刻之後才蔫蔫的拿起那塊墨塊開始給馬焱研墨。
哼,好漢不吃眼前虧,待她回去了……
「扣扣……」正當蘇梅噘著小嘴研墨的時候,馬焱突然伸手扣了扣書案桌面道:「我的娥娥妹妹,這紅袖添香的雅事,在你這處怎的就變成了黑袖潑墨呢?」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垂眸往下一看,果然見自己的袖口處稀稀落落沾著的都是那稠膩墨汁,那被袖口帶起的墨汁橫灑在馬焱面前的信紙之上,長長橫橫的如狀潑墨。
伸手將那張被毀了一半的信紙拿開,馬焱又重新拿出一張新的平鋪在書案之上,然後慢條斯理的抬眸與蘇梅道:「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將軍可就要軍法處置了。」
「我又不是你的兵。」雖然嘴上強硬,但蘇梅捏著墨塊的手卻柔和細緩了許多,她捻著自己那隻滿是墨汁的手,偷偷虛看了一眼面色沉靜的馬焱道:「我既然不是你的兵,那你就不能用你的軍法來治我。」
「穿著我的戰甲,便是我的兵。」一邊寫著面前的信紙,馬焱一邊聲音低啞道:「娥娥妹妹大致是還未嘗過我的軍法。」
聽到馬焱那暗含深意的「軍法」二字,蘇梅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身子,然後趕緊扔下手裡的墨塊道:「磨好了,我去食晚膳了。」
說罷話,蘇梅徑直便小跑出了內賬。
外賬之中,薛勤正在煮著鴿子蛋,聽到動靜,他趕緊起身與蘇梅行禮道:「四姑娘,那奶/子糖梗米粥已然好了,您要不要先嘗嘗?」
「奶/子糖梗米粥?」聽到薛勤的話,蘇梅睜著一雙眼,十分感興趣的道:「這可是茗賞的拿手絕活,你都學會了?」
「……是。」薛勤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然後端來一盆清水畢恭畢敬的遞到蘇梅面前道:「四姑娘先凈手,奴才去替您盛來。」
「哦。」軟綿綿的應了一聲,蘇梅乖巧的凈了手之後端坐在薛勤身側,看著那被盛在瓷碗之中黏糊糊,香噴噴的奶/子糖梗米粥。
「四姑娘請。」
伸手接過那碗浸著奶香氣的奶/子糖梗米粥,蘇梅忍不住的微眯了一雙眼道:「這加了溫奶乳酪和雪蜜的東西最是好吃了。」
說罷話,蘇梅捏著手裡的小金匙,迫不及待的就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口。
「四姑娘覺得味道如何?可還可口?」站在蘇梅身側,薛勤微有些緊張道。
「唔唔……」剛剛從鍋裡頭出來的奶/子糖梗米粥還帶著一股燙意,蘇梅一口下去還沒嘗出什麼味,就被她給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呼呼……」張著小嘴,蘇梅呼啦啦的喘了幾口氣,舌尖被燙的有些麻。
一隻修長手掌從旁伸出,直接便掐著蘇梅的下顎給她灌了一口涼茶。
「咳咳……」猝不及防的一口涼茶下肚,蘇梅被嗆得厲害,禁不住的猛咳起來。
伸手輕拍了拍蘇梅的背脊,馬焱搬過一隻木凳將蘇梅按在上頭,然後眉目微斂道:「慢些,猴急模樣的。」
緩過氣的蘇梅紅著一張臉端坐在木凳上頭捧著一隻瓷碗抽氣,一雙水眸也是濕潤潤的看著便可憐非常。
「還不是你給我灌得涼茶。」啞著嗓子,蘇梅扭頭橫了一眼蹲在自己身旁的馬焱,雙眸微紅的埋怨道。
輕撫過蘇梅濕潤的眼角,馬焱將人手裡裝著奶/子糖梗米粥的瓷碗遞給一旁的薛勤道:「換鴿子湯吧。」
「哎,我還沒吃完呢……」手忙腳亂的伸手欲將那隻瓷碗搶回,蘇梅身子一輕,直接便被馬焱按在了身上。
抬腳踢過一隻木凳坐在身下,馬焱身上的軟蝟甲硬邦邦的擱在蘇梅的胳膊上,讓她忍不住的扭了扭身子。
「別動。」伸手按住蘇梅那不斷亂動的小身子,馬焱伸手接過薛勤手裡的鴿子湯仰頭先喝了一口,然後才遞給蘇梅道:「喝吧。」
「你都喝過了,我才不……」話說到一半,蘇梅仰頭對上馬焱那雙眸子,下意識的便將剩下的話都給咽進了肚子里,然後蔫攏著小腦袋接過馬焱手裡的鴿子湯細細抿了一口。
「喝光。」伸手掐著蘇梅的腰肢,馬焱催促道。
撇了撇嘴,蘇梅捧著手裡的鴿子湯,一口一口的吃光了。
那鴿子湯其實盛的不多,只小半碗的量,蘇梅喝了四五口便沒了。
「換那奶/子糖梗米粥。」將蘇梅手裡的碗遞給薛勤,馬焱開口道。
「是。」薛勤應聲,將剛才那碗奶/子糖梗米粥重新遞給馬焱。
就剛才蘇梅喝那鴿子湯的功夫,這裝在瓷碗裡頭的奶/子糖梗米粥便已然微涼,馬焱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處鴿子湯的油漬,然後重新將蘇梅置於一旁木凳之上道:「吃吧。」
「哦。」轉著一雙烏黑大眼,蘇梅捏著手裡的小金匙舀了一勺奶/子糖梗米粥放入口中。
微涼下來的奶/子糖梗米粥上頭細慢慢的凝起一層厚實粘稠疊層,嘗在口中奶香氣十足,讓蘇梅禁不住的暗暗眯了眯眼。
看到這副小模樣的蘇梅,馬焱轉頭對薛勤道:「讓人開始燒熱湯吧。」
「是。」薛勤躬身應罷,轉身出了營帳。
咬著嘴裡的小金匙,蘇梅晃悠著小腦袋道:「這薛勤做的東西還真好吃。」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並未答話,只慢條斯理的伸手舀了一碗鴿子湯兀自喝了起來。
沒有聽到馬焱的話,蘇梅鼓著一張白細臉頰,神情微動道:「我與你說話呢。」
咽下嘴裡的鴿子湯,馬焱伸手點了點蘇梅的額角,然後沉聲道:「娥娥妹妹最好別在我的面前提別人,特別是男人。」
聽出馬焱話中的不悅之意,蘇梅縮了縮小腦袋,趕緊用瓷碗裡頭的奶/子糖梗米粥堵住了自己的嘴。
吃完了晚膳,馬焱出賬訓兵,蘇梅正站在內賬之中消食,扭頭便看到薛勤指揮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士兵搬了一個木桶進來。
「行了,就放這吧。」薛勤站在蘇梅面前道。
「是。」那兩個士兵小心翼翼的放下手裡的木桶,兩雙眼睛卻是不由自主的朝著蘇梅的方向瞥了過去。
對上那兩個士兵的怪異眼神,蘇梅歪了歪小腦袋,白細小臉之上滿是一副懵懂表情。
「咳。」輕咳一聲,薛勤沉聲道:「出去吧。」
「是。」士兵應聲,趕緊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那兩個士兵徹底消失在營帳門口的高壯身影,薛勤這才轉頭對蘇梅道:「四姑娘,奴才會在外頭守著的,您盡可放心沐浴。」
「哦。」蘇梅愣愣應了一聲,然後看著薛勤放下內賬帘子,恭身退了出去。
在外,這條件自然是沒有在文國公府裡頭好,蘇梅抬手試了試浴桶的溫度,便開始解身上的鎧甲。
厚實的鎧甲一落地,蘇梅禁不住的便挺胸呼出一大口氣,神情舒爽,整個人好似重新活了過來一般。
今日她大多呆在馬車裡頭,所以除了身上出了一些細汗之外,基本就沒什麼臟污。
匆匆洗了一把澡,蘇梅踩著地上的鎧甲站在鋪著地毯的內賬之中,怔愣片刻之後才發現自己沒有拿換洗衣物。
用原先的衣裳遮了身子,蘇梅赤著一雙白細玉足,吭哧吭哧的開始往內賬之中的柜子裡頭翻找衣物。
那紗櫥之中放置著一些簡單的衣物,但都是馬焱的,蘇梅挑挑揀揀了半天終於撅著屁股找出了一件褻衣歡喜的套在身上。
「啊……」剛剛套好那件褻衣,蘇梅扭頭之際卻是突然看到那不知何時竟然靠在了內賬厚簾處的馬焱,那廝正半眯著一雙黑眸,一副似笑非笑模樣的站在那處,也不知饒有興緻的看了多久。
漲紅著一張白細小臉,蘇梅用力的將自己手裡的衣物往馬焱那處扔去道:「流氓!混蛋!」
伸手接過蘇梅扔過來的衣物,馬焱踩著腳上的戰靴,慢條斯理的走到蘇梅面前道:「娥娥妹妹可莫要冤枉好人,我只是來替你送衣物而已。」
說罷話,馬焱將自己手裡的包袱往蘇梅懷中一扔道:「娥娥妹妹還是快些將我的褻衣換下來吧,畢竟我是這混蛋、流氓,萬不敢污了娥娥妹妹冰清玉潔的身子。」
使勁的抱著懷裡的包袱往後退了一步,蘇梅漲紅著一張白嫩小臉細喊道:「你,你別過來……」
「娥娥妹妹做什麼如此害怕?我只是想要取回我的衣物而已。」朝著蘇梅彎俯下身,馬焱的聲音低啞暗沉,臉上透著一股明顯的戲謔神色。
「我,我,我還給你就是!」一把抓過紗櫥裡頭的衣物往馬焱頭上一甩,蘇梅踩著一雙白玉小足,直接便往外頭跑,但還未等她跑出幾步,就被馬焱拎著后衣領子給扔到了羅漢床上。
伸手將羅漢床上的一層細薄紗綢覆到蘇梅身上,馬焱雙手環胸的站在那處道:「莫瞎跑,這外頭可多的是餓狼,就娥娥妹妹這塊肥肉,還不得給撕碎了……」
「你才是那最惡的餓狼呢!」梗著小脖子看向面前的馬焱,蘇梅聲音細糯道:「你快些出去,我要換衣裳了。」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突然俯身,一把按住了蘇梅那覆著細薄紗綢的纖細身子。
蘇梅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細薄褻衣,浸著一層汗漬黏答答的穿在身上,一身白玉肌膚在閃著琉璃燈色的燭光之下恍若凝脂,惹眼非常。
「噓。」微涼的指尖帶著一抹沙土塵味,慢吞吞的撫過那張白細小臉,馬焱側頭,細薄唇瓣貼上蘇梅的耳畔處,尖利的牙齒輕捻了捻她細軟的耳垂道:「娥娥妹妹真是聰明,一猜就是中。」
「什,什麼?」蘊熱的呼吸噴洒在蘇梅的耳畔處,細細密密的好似一張大網一般漸漸下移,將她整個身子都籠罩其中。
「這最餓的狼,自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