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粗手粗腳?」聽到蘇梅的話,馬焱微挑了挑眉,那雙漆黑眼眸之中顯出一抹深沉暗色。
看到這副模樣的馬焱,蘇梅趕緊抱著懷裡的滾滾往一旁挪了挪,然後噘起小嘴道:「你就是粗手粗腳的。」
「呵。」低笑一聲,馬焱伸出手指輕扣了扣桌面道:「我確是比不上娥娥妹妹這般細皮嫩肉的,讓人憐惜的緊。」
說罷話,馬焱那雙晦暗眼眸便沉沉的落在蘇梅那抱著滾滾的一雙纖細素手之上。
蘇梅的手軟若無骨,細嫩滑膩,指尖如粉貝,透著晶瑩潤澤,手背處還有兩個不明顯的小小肉窩,在細白肌膚之上清晰分明,看在馬焱眼中,讓他不自覺的便輕輕磨了磨牙。
感覺到馬焱那觸在自己肌膚上的暗沉眸色,蘇梅趕緊縮了縮小腦袋,用寬袖將自己的兩隻手細細掩住道:「我們要在這裡住上幾日?」
「那要看這雨幾時停了。」收回那黏在蘇梅身上的目光,馬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道:「我去躺會,晚膳時候喚我。」
說罷話,馬焱攏著寬袖從木凳之上起身,轉身便徑直走進了一旁覆著厚氈的小屋。
看著馬焱那消失在小屋之中的頎長身影,蘇梅晃了晃小腦袋,垂眸伸手撫了撫懷裡滾滾那毛茸茸的小腦袋,但片刻之後卻是猛然從木凳之上起身,然後快步走到小屋邊撩開了厚氈。
這小屋是妙凝剛剛替蘇梅收拾出來的,裡頭的被褥用具皆是蘇梅這幾日用慣了的。
踩著腳上沾著厚泥的繡花鞋往小屋裡頭走了幾步,蘇梅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自己的藕粉色被褥之中閉眼假寐的馬焱。
「喂,這是我的屋子,你的屋子秦瘦都幫你收拾好了。」站在木床邊,蘇梅伸手拉了拉馬焱那搭在被褥外頭的手,聲音細糯道。
躺在軟枕之上,馬焱閉著雙眸,仿若熟睡一般,一點動靜也沒有。
看著這副模樣的馬焱,蘇梅暗暗噘了噘嘴抱怨道:「就會裝睡……」
說罷話,蘇梅彎腰,將馬焱那搭在外頭的手給他塞進了被褥之中,然後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壓實,動作時小嘴裡頭還在細軟的嘟囔著道:「睡覺也不脫外袍,都把我的被褥給弄髒了。」
「咩咩……」滾滾伏在馬焱身上,圓滾滾的身子在厚實的被褥上頭翻滾,發出一陣愉快的輕哼聲。
「哎呀,你臟死了。」一把將滾滾從被褥上頭抱到懷中,蘇梅伸手點了點它的小腦袋道:「要先給你洗個澡,你看看你,身上都是爛泥,乾巴巴的去也去不掉……」
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蘇梅一邊轉身出了小屋,馬焱躺在木床之上,雙眸依舊緊閉,細薄唇瓣卻不由自主的輕緩勾起。
外頭的雨勢越發大了幾分,傾盆一般砸在瓦屋之上,噼里啪啦的惹得人不得安生。
蘇梅抱著懷中的滾滾剛出小屋,就見茗賞端著一盆熱乎乎的小窩頭走了過來道:「四姐兒,那乾麵粉太過粗糙,奴婢篩了一些還算細緻的麵粉出來做了一篩子的窩頭,您嘗嘗可還合口味。」
「好。」蘇梅輕應一聲,伸手捻了一個熱乎乎的小窩頭正欲往嘴裡放,卻是半途被那滾滾給截了胡。
「哎呀,你個貪食鬼。」垂眸看著那抱著小窩頭啃得歡實的滾滾,蘇梅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它的小耳朵。
「看來滾滾確實歡喜吃這東西呢。」看到癱在蘇梅懷裡吃的窩頭碎屑亂飛的滾滾,茗賞輕笑一聲道:「四姐兒您也快些吃,不然等過會子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一邊應聲,蘇梅一邊小心翼翼的伸手捻了一個小窩頭放在嘴邊輕吹了一口氣,然後張開小嘴呼哧著咬了一口。
大概是因為剛剛出爐,所以這小窩頭還有些燙嘴,蘇梅一口咬下去,那蒸騰的熱氣便噴洒開來,直撲的蘇梅禁不住的微閉了閉眼。
「怎麼樣四姐兒,可還能入口?」端著手裡的竹篩,茗賞看著那捻著小窩頭吃的歡實的蘇梅,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茗賞的手藝,什麼時候出過錯?」咽下嘴裡的小窩頭,蘇梅那張白細小臉之上滿滿都是笑意。
聽到蘇梅的話,茗賞的臉上顯出一抹難掩的羞澀之意,她抬著手裡頭的竹篩,拉過蘇梅的手坐到一旁木桌邊道:「四姐兒您先吃著,奴婢廚房裡頭還燉著一盅湯呢。」
「嗯?什麼湯?」拿著手裡頭的小窩頭,蘇梅仰頭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茗賞,聲音疑惑道。
「野鴿子湯,秦瘦剛剛從外頭打的,正好給四姐兒補補身子,這幾日行車勞頓的,您可都未曾好好歇息過。」說罷話,茗賞趕緊轉身又進了廚房裡頭。
看著茗賞那在簡陋廚房裡頭忙忙碌碌的小身影,蘇梅垂眸,又捻了一個小窩頭放進嘴裡,那鬆鬆軟軟的小窩頭帶著清甜香氣彌散在口中,軟軟糯糯,不幹不燥的剛剛好飽腹。
「吶,這是你的。」一把按下滾滾那又往竹篩子裡頭扒拉去的圓滾小身子,蘇梅拿過一個小窩頭塞在它的手裡道:「慢慢吃,別噎著了。」
捧著手裡的小窩頭,滾滾翻在蘇梅懷裡使勁亂蹭著,發出一陣輕緩的愉悅「咩咩」聲。
好笑的看著那仿若在與自己撒嬌的滾滾,蘇梅懷抱著它往屋外走去。
屋檐處,老婦人披著蘇梅的氅衣,依舊坐在那處望著山頭,那張蒼老的面容被雨幕覆蓋,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老太太,吃個小窩頭吧。」小心翼翼的蹲在那老婦人身邊,蘇梅將手裡捏著的一個小窩頭遞到那老太太面前道:「剛出蒸籠的。」
聽到蘇梅的話,那老婦人微微恍神,一雙渾濁雙眸低緩的落到蘇梅身上,然後伸出一隻乾枯手掌,輕輕的覆上那個小窩頭。
「下雨了……」蠕動著乾裂的嘴唇,那老婦人沖著蘇梅喃喃道:「該收衣裳了……」
說罷話,老婦人撐著手裡頭的枯樹枝,一點一點的從木凳之上起身,然後頂著雨幕,慢吞吞的走回了一旁的小屋之中。
看著老婦人那消失在小屋之中的乾瘦身子,蘇梅輕蹙著眉頭,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那沾染著一點血漬的白嫩小手。
「四姐兒,水燒好了,您要不要先凈個身子?」妙凝從一旁走出,看到蘇梅獨自一人蹲坐在地上的纖細身子,趕緊上前用寬袖替她遮擋掉那從一旁被疾風吹灑過來的冷雨道:「您怎麼一個人坐在外頭呢?」
「嗯?」聽到妙凝的話,蘇梅單手一握,抱著懷裡的滾滾從地上起身,然後神情疑惑的抬眸看向面前的妙凝道:「你剛才說什麼?」
「奴婢說外頭天涼,您莫著了風,還是隨奴婢一道進屋子裡頭用熱湯沐浴一番,去去寒氣吧。」一邊說著話,妙凝一邊挽住蘇梅的胳膊將人帶到了屋子裡頭。
「這是奴婢剛才看到的一間竹屋,好似是專門用來沐浴的。」伸手推開面前的一扇竹門,妙凝帶著蘇梅往小屋裡頭走了幾步道:「四姐兒,滾滾身上也都是泥漿,奴婢順便也一道將它給洗了吧。」
「好啊。」將懷中的滾滾遞給妙凝,蘇梅仰著小腦袋將這間竹屋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見這竹屋雖小,卻五臟俱全,木施圓桶都好好的置在乾淨的泥地之上,一旁還有一塊模糊的花稜鏡,雖然破舊,但可看出主人定是用心維護著的,上頭一塵不染,邊邊角角皆擦拭的十分乾淨。
「四姐兒快些沐浴吧,不然等過會子水涼了便不好了。」妙凝蹲在一旁用木盆接了一盆水替滾滾擦洗著身子,抽空抬眸與站在那處的蘇梅道。
「哦。」聽到妙凝的話,蘇梅回神,趕緊伸手解了身上的襖裙開始沐浴。
浴桶裡頭的水還算溫熱,蘇梅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之後換上一件乾淨衣裳走出了竹屋,妙凝跟在蘇梅身後,抱著懷中用巾帕裹得結結實實的滾滾也一道出了竹屋。
外頭的雨勢依舊很大,蘇梅帶著滿身清雅的皂角香氣包裹妙凝懷中的滾滾坐在木桌邊四處看了看道:「秦瘦與秦步儒呢?」
「奴婢剛才聽說好像是去打野味了。」提著裙擺坐在蘇梅身側,妙凝順著蘇梅的視線往外頭看了一眼道:「這雨下的真大,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停。」
「嗯。」含糊的應了妙凝一聲,蘇梅微仰著小腦袋,透過層層雨幕落到屋外不遠處的一間小屋之中,透過破敗的窗欞,隱約可見其裡頭那輕緩晃動著的乾瘦身影。
「四姐兒,你說這老太太一個人住在荒山裡頭……」
「噓。」打斷妙凝的話,蘇梅提著裙裾走到屋門前,將那扇破敗的屋門掩住,然後轉身走回到妙凝身旁,將手裡的滾滾遞給她道:「我去小屋裡頭看一眼。」
「是……」看著蘇梅那奇怪的舉動,妙凝疑惑的點了點頭道。
撩開厚實門帘,轉身走進一旁的小屋,蘇梅踩著腳上的繡花鞋,輕手輕腳的趴在木床邊看了一眼那依舊躺在厚實被褥里睡得安適的馬焱。
伸出白細小手輕撫了撫馬焱的額角,在觸及到他那滾燙的溫度時,蘇梅立刻便慌了神,趕緊用力的開始搖晃起馬焱的身子道:「馬焱,馬焱……」
緊閉著一雙黑眸,馬焱靠在軟枕之上輕哼出聲,蘊著炙熱溫度的手掌按在蘇梅那隻軟膩小手之上輕輕捏了捏。
反手握住馬焱的手,蘇梅緊蹙著雙眉,伸手撫了撫他那張依稀可見泛著紅暈的清俊面容,趕緊將外頭的妙凝給喊了進來。
「四姐兒,怎麼了?」聽到蘇梅的聲音,妙凝抱著懷裡頭的滾滾趕緊從外頭趕了進來。
「他好像是發熱了。」焦急的一把拉過妙凝,蘇梅那雙濕漉水眸之中泛起一抹明顯紅痕。
怪不得剛才在那馬車之上時,她就感覺這廝身上燙的嚇人,原來是發熱了。
「四姐兒莫急,奴婢去端盆涼水過來。」將懷裡的滾滾塞到蘇梅懷中,妙凝趕緊轉身出了小屋。
抱著懷裡軟綿綿的滾滾,蘇梅微紅著一雙眼,看著面前馬焱那泛著蒼白顏色的嘴唇,不自禁的垂眸便落下一滴淚來。
「吱吱……」翻在蘇梅懷裡的滾滾揮舞著毛絨小手,一雙黑圓眼定定的看著面前的蘇梅叫喚道。
「吱什麼吱,吃了兩個小窩頭了,你還沒吃飽。」一邊說著話,蘇梅一邊將滾滾塞進了馬焱的被褥之中道:「喏,你與他在一處吧,你身上還有毛,應該能讓他暖和一些。」
「吱吱……」使勁的扒拉著自己的小短腿,滾滾不安分的爬過馬焱的臉想要下木床,卻又是被蘇梅給揪了回去道:「躺好。」
「吱吱……」被蘇梅按在被褥之中的滾滾努力掙扎著自己的身子,一隻圓潤小手「啪啪」的打在馬焱臉上,濡濕的毛髮在馬焱面上濺起一灘水漬,小爪之上的尖利指尖勾著馬焱的髮絲纏成一團。
「娥娥妹妹,我知你是好意,但能不能把這東西弄出去?」躺在木床之上的馬焱突然睜開那雙漆黑暗眸,皺著雙眉,沾著水漬的白皙俊容之上是滿臉的不耐神色。
「……哦。」吶吶的應了一聲,蘇梅伸手將滾滾從木床之上抱起,然後又手忙腳亂的將馬焱那纏在它爪子上頭的髮絲給解了,這才蔫蔫的抱著滾滾出了小屋。
「四姐兒,怎麼了?」門帘處,正巧妙凝端著手裡頭的木盆要進小屋,看到蘇梅那一臉的委屈神色,禁不住的開口道。
「沒事。」蔫蔫的低垂著小腦袋,蘇梅緊了緊抱著懷裡滾滾的力道,然後噘著小嘴重新坐回了外頭的木凳上。
看到這副模樣的蘇梅,妙凝腳步微頓,然後轉身端著手裡頭的木盆走到蘇梅身旁道:「四姐兒,茗賞那處還尋奴婢幫忙呢,這四少爺就交給您了,可好?」
聽到妙凝的話,蘇梅微仰著小腦袋道:「誰要去誰去,我才不去呢。」
「既然如此,那奴婢便將這木盆放在這處了,誰要去,便誰去。」說罷話,妙凝強硬的將蘇梅懷裡的滾滾抱了過來道:「滾滾身上的毛還濕著呢,奴婢帶它去廚房裡頭烤烤火。」
看著妙凝那忙不迭消失在廚房裡頭的身影,蘇梅絞著自己的小手囁嚅片刻之後,還是蔫蔫的端著木桌上頭的木盆進了小屋。
小屋之中,馬焱正躺在木床之上輕喘著氣,抬眸看到那端著一木盆走進小屋之中的蘇梅時,聲音沉啞道:「替我倒碗茶。」
聽到馬焱的話,蘇梅低垂著一張白細小臉,先是將手裡頭的木盆放在了一旁木桌之上,然後才替他倒了一碗熱茶道:「喏,茗賞新煮的。」
伸手接過蘇梅手裡頭的茶碗,馬焱輕抿了一口之後道:「秦瘦去哪了?」
「聽說是去打野味了。」絞著自己的寬袖,蘇梅側坐在木床邊,從寬袖之中抽出一塊巾帕浸了涼水之後擰乾,然後遞給馬焱道:「喏。」
垂眸看了一眼蘇梅捏在手裡的巾帕,馬焱輕笑一聲道:「娥娥妹妹便是如此敷衍我的?」
「誰敷衍你了,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願意來伺候你,還不是看在你還要帶我去天覺寺的份上。」將手裡的巾帕猛地一下貼在馬焱的腦門上,蘇梅挽起寬袖朝著馬焱用力的按了按道:「快些躺好,不然你的晚膳我就幫你一塊食了,讓你沒的吃。」
「呵。」聽到蘇梅的話,馬焱好笑的彎起了唇角道:「我真是害怕呢。」
「知道怕就好。」一把奪過馬焱手裡的茶碗,蘇梅將其放到一邊,然後伸手替馬焱掖了掖被角道:「茗賞廚房裡頭還燉著野鴿子湯,我去給你端來。」
說罷話,蘇梅正欲轉身,卻是被馬焱單手拉住了小手。
感覺到那牽在自己胳膊上的炙熱溫度,蘇梅扭頭,皺著一張白細小臉嫌棄的看著馬焱道:「你還要做什麼?野鴿子湯我都讓給你了!」
顯然,這小東西還在為自己剛才的話生氣。
聽到蘇梅那帶著委屈意味的軟糯聲音,馬焱眼中笑意更甚,他伸手輕輕的扣了扣蘇梅那帶著血色的掌心,雙眸微眯道:「娥娥妹妹晚間,與我一處睡吧。」
「你,你說什麼渾話呢……」用力的將那被馬焱握在掌心之中的小手抽出,蘇梅怒睜著一雙濕漉水眸,那張白細小臉之上顯出一抹難掩的緋色紅暈。
看到這副驚惶氣憤模樣的蘇梅,馬焱啞笑出聲道:「娥娥妹妹以為就我現下這副模樣,能對你做什麼?」
「你,我……」被馬焱說出的話一噎,蘇梅氣呼呼的鼓起了雙頰,叉腰瞪眼的看了馬焱那張蒼白面容片刻之後,才一甩寬袖道:「想求我照料你便直說,哼,拐彎抹角的誰聽得懂,還要惹得我生一場子氣。」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那娥娥妹妹可應允?」靠在木床之上,馬焱面上含笑道。
「哼。」仰著小腦袋,蘇梅氣呼呼的不說話。
「那野鴿子湯我也不喜喝,不若還是給娥娥妹妹補身子用吧。」雙眸微眯,馬焱慢條斯理的道。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