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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番外之摳門的皇帝(1)

  陸悠揚從院外走進小院中,又在庭院中站定,彎腰撿起一片落葉,輕輕捻在手中,凝眸望向佛堂緊閉的房門,靜靜聆聽著那一陣陣的木魚聲。


  金碧輝煌的牢籠,蝕骨難解的孤獨,高處不勝寒的凄涼,無法言說的傷感。只有在聽到這熟悉的木魚聲的時候,才可以讓他鬱悶的心情稍微平靜一些。


  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望著手中的落葉發獃。


  父皇去了,母後去了,現在,最親近的六弟和六弟妹也要遠遊了,獨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個孤獨的籠子里煎熬著。


  他不是應該高興嗎?仇報了,別人最想要的,他得到了。可是,心裡,為什麼還是空落落的,依舊還是冰冷的?

  那些被仇恨壓迫著的日子,也是心情沉重的。可是,每天回到家,無論再晚,都有一盞燈,亮著柔柔的、溫暖的光,在等待著他。


  現在,每晚,皇宮裡的一些女人,都會點上無數明亮的燭火,將自己打扮的嬌艷如花,翹首期盼著他。可是,他不期待,也不想去留戀那些燭光。


  這一時的燭火再閃亮,也沒有了那時的溫暖。那時,總有一個嬌小的身影,靜靜的坐在桌前,默默的等待著他。當他踏進房中,她便會用自己柔軟的小手,為他解去重重的鎧甲,換上散發著清香的便裝,接著,便會有一杯溫度剛剛好的新茶遞到手裡。他若是累了乏了,那雙小手還會輕輕給他揉著額頭,將他所有的煩憂,都悄悄趕走。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都隨著田家的覆敗而逝去了。


  她說過,她和他之間,橫亘的溝壑,都是滿滿的血淚,是無法跨越的。所以,她選擇了離開,選擇了在還殘留一絲感情的時候,將那些美好收藏在心底。一個家族的顛覆,他和她,都是犧牲品,卻又無法逃離這樣的宿命。於是,她逃了,避開了他,將自己關在一方狹隅,守著古佛青燈,沉澱著自己紛亂的心情。


  可是他呢?他在塵埃落定之後,怎麼反而就放不下了呢?明明,最初,他是不愛她的,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愛了,可是,她卻又不愛了。


  是不愛,還是不敢愛?

  也許,他們都是懦弱的,無論外表再堅強,心裡的脆弱,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


  木魚聲停了下來,他微微愣了,站起身,逃似的奔離了小院,大步走向來時的石徑。


  佛堂的門打開了,瑩瑩,哦不,是了空師傅,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師傅。」小宮女忙迎上前去,輕聲喚道。


  她輕輕點點頭,向偏房走去,小宮女在身後輕低聲稟告道:「皇上剛剛離開。」


  她的腳步微微一滯,卻沒有回頭,輕輕點點頭:「知道了。」


  從前,她常常會說:他來不來,你們不用稟告。


  這一次,她說:知道了。


  不聽和不回應,有著多遠的距離呢?

  陸悠揚跌跌撞撞的走在石徑上,像是在逃避著什麼,不敢回頭,不敢停留。


  瑩瑩,我若是再見到你,你是否又是那樣陌生和冷漠的眼神?我寧願記憶里停留的,永遠是你淺淺的笑,和繾綣的柔情。


  「皇上,六王爺和六王妃覲見,就在前面。」金公公輕聲稟告道。


  「嗯,知道了,帶過來吧!」他對他和玉羅姑姑,始終存著比別人多幾分的尊敬,便溫聲開口。


  「子璃,笑語!」他伸手攔住了要行禮的小夫妻,微笑著喚道。


  不要用這樣疏離的禮儀,來提醒我的孤獨吧?你們應該懂我,你們是我的親人,也是我的朋友,不要因為身份和地位的改變,感情也有所改變。


  「真的要走?孩子還那麼小,幾個月的娃娃,還要經歷長途跋涉的。」他伸出手,愛憐的輕輕撫摸著小侄女細滑的小臉,心裡暖暖的。


  還是會有些心痛。如果當初不是為了斬斷和田家的糾葛,他便不會下那樣的狠心,那麼,他的孩子,比她要大得多了,早已經會叫「父皇」了吧?可是,沒有如果…….

  「皇兄,我們會常常回來的。南理四季如春,天氣比較好,空氣也好,不冷不熱的,會比較舒服。羽逸已經派人來接了幾次了,臣弟答應了好久了,想下個月趁著下雪之前趕過去……」子璃輕聲回稟道。


  「無論我們在哪裡,都不會忘記自己的故國是東平。」笑語認真的說道。


  「你呀,什麼時候學的這麼高調了?」陸悠揚笑了,她一向嬉笑怒罵的,那麼認真的口氣,必然是有所圖的。


  笑語咧開嘴笑了,沒心沒肺的,哪像是做了母親的人?

  「所以啊,皇兄,我們去南理是身負重任的,比如促進兩國修好;比如宣揚我國文化;再比如促進兩國貿易往來……」笑語嘿嘿笑著,掰著手指頭數著。


  「直接說吧!要多少?」陸悠揚笑著打斷她的話,伸手點點她:「你那點鬼心思,當朕不知道?」


  「不多不多,一萬兩就行!」


  陸子璃汗顏,伸出胳膊捅捅她:「心咋那麼黑?別給為夫丟人了,你出門遊玩還得朝廷給你掏錢?咳咳……一萬兩夠幹什麼的?怎麼不要三萬兩?」


  陸悠揚搖搖頭,爽快的答應著:「好!」


  「黃金!」果然是她的性子,得寸進尺來著。


  「嗯……這個…….」陸悠揚有些猶疑了起來,小丫頭自從開始學著經商以來,可是越來越會算計了啊!


  「走吧,相公,去找瑩瑩訴訴苦去,瞧瞧哥哥嫂嫂都窮成什麼樣了?嗚嗚……家裡都沒米下鍋了……」她抬腳向佛堂走去,如入無人之境,竟沒人敢阻攔。


  「得得得,朕考慮考慮!」陸悠揚一頭汗,忙大聲喚住她。


  小丫頭門清,佛堂裡面的那位,就是他的軟肋。


  子璃抱著孩子,低低笑了起來,轉頭對陸悠揚說:「臣弟真的想去看看瑩瑩,可否?」


  陸悠揚點點頭:「去吧!只是,瑩瑩身體不好,不要說什麼讓她激動的話。」


  子璃點點頭,又笑著問:「你剛才又是沒敢進去吧?」


  陸悠揚苦笑了一聲,搖搖頭:「朕是個膽小鬼,往前走和往後退,都怕。」


  「真的要走?」了空師傅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臉,眸光變得柔軟起來。


  「嗯。哎呦,瑩瑩啊,你剛剛摸的寶貝的臉,和皇上摸的是一個地方哎!」笑語笑的曖昧又狡黠。


  了空愣了一下,慢慢收回了手。這個笑語啊,告訴她多少次了,她現在是了空,不是田瑩瑩,他們兩口子就是不肯承認她現在的身份,和那個人一樣的執拗。


  陸子璃將孩子遞給笑語,將了空引到一側,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瑩瑩,他在外面。聽說,他依舊每天都回來,在外面坐很久,卻又不敢進來?」


  了空低頭不語。


  「瑩瑩,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的骨子裡也流著田家的血,可是,我不恨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是我的兄弟,更因為,田家……」他說不下去了,田家已經受到了該有的懲罰,還要一遍遍的詆毀嗎?

  了空垂下了眼眸,靜默不語。


  子璃是她唯一可以見到的親人了,他那麼的溫潤和善良,他的話,在她的心裡,一直佔據著比較重要的份量。


  「瑩瑩,田家的男人們雖然不在了,可是,女眷們在邊關並沒有受罪。她們名義上是為奴,其實皇上特地做了特別的安排,她們是在那裡定居了,過著和普通老百姓一樣的日子,有宅子,有田地,平靜、快樂。真的,相信我。」


  了空點點頭:「我信,這樣對她們來說,便是最好的結果了,從前的富貴,反而是最害人的。」


  子璃點點頭:「瑩瑩,別怪他,是田家對不起他在先,他沒有對田家趕盡殺絕,已經…..我早就勸過母后和舅舅,他們執迷不悟,才會走到那樣的一步。皇上心裡有你,一直有你,也只有你。後宮的女人們,我聽說,他從來也不看不問不碰的。瑩瑩,你也知道我和笑語的事,別和我們一樣,等到想明白了,後悔了,卻已經錯過太久了。人這一輩子,遇上一個讓自己能不顧一切去愛的人,又有機會在一起,其實並不容易,好好珍惜。」


  了空搖搖頭:「不,我已經墮入空門,塵緣已盡。」


  子璃搖搖頭:「沒有,你沒有!在我說起他的時候,你的眼神會閃動,這說明,你的心在動,他依然在你心裡,只是,你把你們之間的障礙,放大了。」


  了空咬咬唇,低頭不語,手中的佛珠緊緊的握著,心微微有些亂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如水,可是為什麼還是不可以?在見到親人的時候,心會亂;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心也會亂;在想到那個身影的時候,就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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