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濃情在眉間(1)
笑語的雙手變得冰冷,心也像是跌入了冰窖,涼了、碎了……她能夠感覺到子璃同樣也很震驚。她也同樣能夠猜到,那些話,一定是他和白茉兒相愛的時候曾經說過的。可是,為什麼夏沫兒在清醒的時候從來不曾表露過一分,而在昏迷中,卻清楚的記起了那些往事?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的身體軟軟的,似乎要倒下去,心也在顫抖。為什麼命運總是和她兜來兜去?他們剛剛經歷了生死的磨難,以為可以彼此將心徹底敞開、交付,一轉眼,便又回到了命運的岔路口。
子璃又會失態吧?他又會因為夏沫兒還是白茉兒而心神俱亂吧?而白茉兒的靈魂真的轉世在夏沫兒的身上,是不是,她就想起來了那些過往?這樣一來,相似的容顏、茉兒的魂魄、嶄新的身份,沒有了舊日的宿怨,他們,是不是就可以拋開過往的恩仇,重新開始,再在一起了?
一瞬之間,笑語的心底百折千回,兜兜轉轉,彷彿經歷了一輩子的滄桑,整個人都開始覺得疲累不堪。這樣脆弱的感情,若不要,又有什麼可遺憾?
她想要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緩緩收回凝聚在夏沫兒身上的視線,試著推開子璃,想要轉身離開,一回頭,卻更加驚訝的發現,子璃的目光,並不在夏沫兒的身上。他一直在緊緊的盯著笑語看!
她淚眼朦朧的望向他,他不言不語,沒有笑容,也沒有怒容,平靜、淡然,只是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笑語,信我!你說過,信我。」他終於開口,聲音低低的在她耳邊響起,沒有顫抖、沒有猶豫,認真的像是在許著三生的諾言。
他的手依然握住她的,沒有鬆開半分,依然溫暖,依然握著那麼那麼的緊。
夏沫兒就在他的身後,他的目光卻全都停駐在他的小王妃臉上。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他並不是沒有震動,因為,他難以理解那些話,如何會從夏沫兒的口中說出來,任何一個正常的人,在聽到那樣的話的時候,都不會無動於衷,他,當然也是。
可是,只是一個瞬間,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該在乎的是什麼。他馬上就收回了自己詫異的目光,將心神都投駐在小王妃的身上。他知道,這個傻丫頭,一定又會胡思亂想了。
笑語抬眸凝望著他,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她想要透過他碧波閃動的眼眸,看到他的心底,看看他的腦海里,到底是誰。她沒有看到讓她害怕的那種表情和眼神,她只在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滿滿的、濃濃的,全都是他對她的情意……
子璃微微低頭,凝望著她的眼眸,堅定的、卻也柔柔的,鎖住她的眸光,不許她躲閃和後退。他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他,只有他!
天地萬物都化作虛無,身邊的人彷彿都消失了,在這個茫茫塵世間,便只剩下了他和她。窗外初冬的寒風已經開始凜冽,落葉飛舞、時光流轉,再冷的季節,她也不覺得害怕了,因為,他的眼裡有她!終於只有她!十指交握、互相依偎,相顧無言、濃情流轉,所有的愛意都在眉間眼底傳遍。她其實想哭,真的真的想哭,因為,她和他,終於邁過去了心裡最大的坎!她開始相信,他再也不會彷徨,再也不會讓她失望了。
「笑語,你累了嗎?我們去外面休息一下吧?」他一隻手輕輕捧上她的面頰,柔柔低語,完全忘記了,這是在哪裡,而身邊還有多少人看著。他只想要他的小王妃,好好的,快快樂樂的!過去的,都過去了,本來就是一場錯誤,何必要繼續掙扎在那沒頂的漩渦里?他已經付出了代價,很大很大的代價,夠了!他不要他的小王妃再受傷了!
似乎忘記了身在何處,又來做什麼,他就那麼一直一直的凝望著她,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出了房中。他們都不再去顧及身後各種不同的目光。有震驚的、有傷痛的、有嫉恨的、有惱怒的……管他呢!他們只想離開這些紛紛擾擾,手牽手,一起去看看外面的陽光。
站在夏梓洵常常佇立的小橋邊,他一直擁著她的肩,看魚兒暢遊,聽流水潺潺,耐心的等待著房中傳來的消息。
「子璃,我們就這麼出來了,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們對公主不關心,不尊重?要不然,我們回去吧?」笑語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抬起頭探詢子璃的意思。她不想因為她的胡思亂想,而讓子璃為難。
「不要多想,他們都知道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不能勞累,你又是女子,那樣的血腥都會害怕,他們會理解的。何況,那寒幽草是你拼了命取回來的,單單是這一點,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子璃安慰她說。
「子璃,你說實話吧!我不會怪你的,我也保證不會生氣。說吧說吧,你是不是特別想回去看看夏沫兒怎麼樣了?去吧去吧,我陪你一起去?」笑語開始給子璃挖坑了,想要試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真的要我去?真的?」
「嗯,真的,去吧去吧……」
「那我去了,你在這裡等我!」子璃鬆開她的肩膀,轉身向回走。
笑語的牙咬得咯吱咯吱響,卻還強堆著笑臉說:「去吧,我等你……」
見他果真就轉身離開了,笑語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子璃走了一步馬上回頭,居然臉上還帶著得逞的笑意,一把將她重新抱住,咬著牙說:「好狠的心,居然就真的趕為夫走!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橋下去餵魚?」
笑語見他果真是故意嚇唬自己的,馬上破涕為笑,心裡又覺得委屈,還是忍不住又落下了淚珠。她又哭又笑的模樣,惹得他一陣後悔,不該這麼故意嚇唬她的,忙溫聲哄著:「好了好了,為夫錯了,再也不騙你了,逗你玩呢!」
笑語一邊哭著一邊又忍不住笑著,掄起拳頭就往他胸前一陣輕打:「壞蛋混蛋王八蛋……你就是知道氣我…..」
子璃一隻手捉住她的手,一隻手緊緊攬住她的腰,忍不住就輕輕笑出了聲。
「笑語,別哭了,被人家看到,會笑的….乖……」他幾乎忘記了身在哪裡,心裡眼裡滿滿的,就全是她了。
夏梓洵站在窗口,冷冷遙視著院子里相擁而立的兩個人,一臉陰靄,不言不語。
石大夫終於又拔下了所有的銀針,抹去額頭的汗,對夏梓洵和其他人稟告說:「稟各位王爺,公主殿下體內淤積的濁氣已經散去大半,再慢慢調理一些時日,每日堅持針灸,完全康復,一定會實現。只是…….」
梓洵和子霖忙追問:「只是什麼?」
石大夫猶豫著說:「只是…..看公主方才的情形,恐怕她完全醒來后,性子就更加不一樣了。公主的身體里住著另一人的魂魄,而寒幽草的藥性大概可以喚起那個人更多的記憶。恐怕,公主所存留的記憶,將更多的,都是那個人的!她會把自己完全當成那個人。」
梓洵和子霖都很驚訝,梓洵忙問:「那個人是誰?會不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影響?」
石大夫忙搖搖頭:「不會,這好比是一個人奪了另一個人的住所,房子好好的,主人卻變了。公主是舊的和新的記憶交疊,舊的記憶只怕現在比新的要多得多了!至於那個人是誰……」
石大夫欲言又止,猶豫了半天,才惶恐著開口說:「草民無法走進公主的記憶里,自然無從得知,可是,公主方才喚道名字,想必大家都聽到了……所以…..大家還是等公主醒來以後問她自己吧!」
梓洵有些頹廢的跌坐在椅子上,嘆息著搖搖頭:「她若是記不起我們了,讓本王回到西藺,如何向父皇交代?該怎麼樣,才能讓她忘掉那個我們都不了解的記憶?她…..又為什麼總是叫著六王爺的名字?」
子霖的目光也透過窗口,遙遙望向窗外的子璃,沉默了片刻,慢慢開口說:「三王爺放心,公主殿下一定會沒事的。最起碼,她的心口痛可以治好了,這便是最好的成效。至於其他的,本王回到宮中,會向父皇細細稟告,定然要想方設法,讓公主完全康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