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明知愛不得(2)
羽逸狂抖,一把拉開他們,哭笑不得:「你們想到哪兒去了?這會兒恐怕已經沒有人了,撞門!」
侍衛們趕緊將房門撞開,看到房中的情形大驚失色。
房內安安靜靜,空無一人,只有北牆上打開的窗子說明了一切。
六王妃逃了,六王爺也逃了?
「唉!自個兒的身體成什麼樣,也不顧了嗎?」羽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呆住的侍衛們大聲喊道:「一定是往山上去了,還不快追?」
侍衛們驚醒過來,忙紛紛跑向後院,去牽馬匹,果然看到子璃的坐騎已經不在了,而客棧的後門大開著,一定是早就從後院離去了。
羽逸牽了自己的馬,出了客棧,翻身上馬,對侍衛們大喊:「快追!」
馬兒飛奔在方雲縣城郊的官道上,雨水打濕了面頰和頭髮,薄薄的披風根本就無法阻擋風雨的肆虐,子璃裡面的衣衫也早就濕透了。
腹中還隱隱有些難受,那些強喝下去的粥和飯菜在腹中上下翻滾著,加上身上一陣陣傳來的寒意,讓他忍不住就有些發抖。
路上有些泥濘,馬兒跑的又快,時不時突然滑一下,他緊緊摟著追風的脖子,生怕支撐不住,跌落下馬去。這種匍匐的姿勢,也讓他隱隱翻滾的胃,稍微好受了一些。
眼看就要到方雲縣的後山了,他卻再也支撐不住了,喝停了追風,伏在馬背上,大口吐了起來,將方才吃喝的飯菜,又吐了一個精光,直吐到口中都是苦苦的膽汁。
頭有些暈浮,身體也有些搖晃,可是,還是有什麼力量支撐著他,讓他腳踢馬腹,又堅持向山腳奔去。
遠遠的看到了用布匹和蓑衣搭起的簡易營帳和帳下昏暗的燈光,他忙翻身下馬,早有侍衛迎了上來,看他步伐不穩,忙將他攙扶住。
程峰聞訊,忙從帳下迎了出來,他一把揪住程峰的衣襟,怒問:「為何不進山去找,為何不去?」
程峰忙回稟道:「王爺息怒,山上泥濘濕滑,天色又黑,下著雨沒有辦法點火把,屬下正找人改造燈籠,在燈籠上方加了防雨的罩子,做好一個便命人先去尋找,如今已經上去十幾個人了。只是,這座山雖然不是特別高,卻很長,而通往山上的,都是一些小路,我們地形不熟,須得有嚮導跟著,找嚮導,也花費了一些時間,所以就……」
「快做燈籠,快做!」他沒有耐心聽完他的稟告,大步走進帳下,取了一盞剛剛做好的燈籠,提了便要往山上而去。
「王爺!王爺……您在這兒歇息,屬下帶人去找。」程峰見他面色蒼白的嚇人,腳步也有些踉蹌,心裡難受,都要掉下淚來了。
「滾!我自己就行,你們趕快做燈籠,多派幾個人上去。」子璃一把推開他,就要往山上而去。
程峰忙取了雨傘塞入他的手中,悄聲對幾個屬下吩咐道:「跟在王爺後面,別讓他發覺。」
幾個侍衛忙披上蓑衣,悄悄遠遠的在子璃身後跟著。
山路崎嶇,又布滿泥濘,燈籠能夠照到的區域很小,又被冷冷的山風吹的東倒西歪,子璃一個不小心,就滑倒在地上,雙手沾滿了泥水,雨傘也摔破了。
跟在後面的侍衛們忙大步跑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他卻惱怒了,厲喝道:「本王不是說了嗎?分開尋找,這麼大的山,都往一個地方找,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滾,去別的地方找!快點!」
子璃一向溫和,即便是侍衛們犯了錯,也極少見他斥責和發火,如今見他這麼失態,都嚇得說不出話來。
「誰再跟著我,我砍了他腦袋。分開找!」他厲聲吩咐道,又跌跌撞撞的向山上摸索而去。
侍衛們咬咬唇,不敢再跟,一個年長的侍衛解下自己的蓑衣,大步向前,蠻橫的堅持給他披在了身上。子璃微微有些動容,沒有拒絕,卻也沒有停留片刻,穿好蓑衣,又大步向山上奔去。
「再跟著本王,非砍了你們不可!」他嘀咕了一句,腳步未作半分停留。
侍衛們只好分散開來,摸索著去尋找。
日後,當雲笑語聽說了今晚曾經發生過的事,和那麼多人為了她,而付出的努力和辛苦,她簡直就是無地自容了。
羽逸不久也趕到了,可是子璃已經上山了。山那麼大,天色又暗,他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尋找,派去跟著他的人,也讓他罵了回來。
「他是在用懲罰自己,來減輕心裡的痛。」羽逸幽幽嘆道。
子璃又怎麼會知道,痛著的,不是他一個人。只是羽逸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他經歷了太多的痛,隱忍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用沉默和冷靜的態度對待身邊的變故,可是,今天的事情,依舊讓他的心,如撕扯一般的疼,還要拚命提醒自己,不可以倒下去。
取了燈籠,穿了蓑衣,他也摸索著向山上走去。
「笑語……笑語……雲笑語…….」
子璃用儘力氣,大聲呼喊著。
可是,他實在太虛弱了,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也不足平時的一半響亮。
笑語,你到底在哪裡?程峰早就將這座山包圍了,你應該逃不出去的,可是,你到底在哪裡?是不是已經…..不!不會的!我不相信。你一定還活著,一定活著!
「笑語…..雲笑語……」
「啊!」笑語從迷迷糊糊中驚醒過來,撲騰一下坐了起來,正斜靠在石壁上打盹的面具人警覺的睜開了眼睛,將目光轉向她。
「怎麼了?」他的目光是凌厲清醒的,語氣卻又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她是做噩夢了嗎?還是…….
「沒什麼…….」笑語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拍拍胸口說:「就是夢到…….」
她的話戛然而止,咬咬唇,將目光躲閃著移開了。
「夢見陸子璃了?」他一語道破了她的心思。
「嗯。」笑語低下了頭,語氣中有淡淡的哀愁:「我夢見他滿身泥水,身上還…..還流著血…….他對我說:笑語,我走了,下輩子再見吧…….」
笑語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低到了只如蚊子一般的呢喃。
面具人的心狠狠的一抽,良久,才啞著嗓子,低聲嘆道:「你終究還是放不下他…….」
笑語不語,將雙腿蜷曲,抱著雙膝默默發起了呆。
「你說,夢是相反的吧?他一定是好好的吧?他不會有事的吧?他怎麼會一身泥水呢?那身上的鮮血又是怎麼回事?他…….」笑語自言自語一般,看著跳動的篝火發獃。
「夠了!雲笑語!」面具人突然大喝了一聲,將她嚇了一跳。
「你發什麼神經?」她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他一句,抓起身邊的一根樹枝砸了過去,卻被面具人穩穩的接住了。
我雲笑語是你想呵斥就呵斥的嗎?德性!還蹬鼻子上臉了,嚇唬我上癮了是不是?
她彪悍的反應,讓他無可奈何,又忍不住心微微一動。他喜歡的,不就是她的自然和不做作,還有那一點點不時流露的狡黠嗎?這樣的她,才是最真實的她。
他嘆了一口氣,將樹枝扔進火堆里,毫不留情的打擊她:「你做夢吧!這會兒陸子璃應該著了你的道,往東邊去找你了,或者正在他的六王府呼呼大睡呢!睡醒了,就開始張羅迎娶新王妃的事兒了。」
笑語大怒,又抄起一把樹枝扔了過去:「滾!你個殺千刀的面具賊,不氣我你會死啊!」
說著說著,自己眼中已然浮起了霧氣。
面具人躲過樹枝,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外面的天,嘆了一口氣:「時候大概也不早了,明兒一早下山回京城吧!」
笑語還嘴硬:「不走不走!我還沒有開始闖蕩江湖呢!我才不要回去呢!除非他用八抬大轎抬我回去,我才會考慮一下下。」
話音未落,面具人卻警覺的豎起了耳朵,面上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冷肅,片刻,微微轉頭,盯著她看了良久,輕輕嘆道:「雲笑語,他來了,他用八抬大轎抬你回去呢!你……滿意了?」
笑語的功力遠遠不如他,自然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聽到遠處的呼喚聲,茫然的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追問道:「什麼?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