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打擊(一)
求生的本能讓李彥儘力保持清醒,但他沒受過跳傘訓練,也沒有過速降體驗,高速下墜的壓力讓他眼前發黑,想減緩下墜的速度,可哪有什麼辦法。失重狀態下,什麼也做不了,突然看到一個突起的石岩,李彥使足了力氣,手中的龍泉劍向石壁刺去。
他以為以龍泉劍的鋒利,一定能刺進石頭,也就能減緩下墜的速度,也可能把自己懸在空中,可情急之下哪容他細想,龍泉劍是鋒利無比,但想刺進石頭也需要相應的力氣。這是一個正比關係,沒有那麼大的力氣,恐怕給你一個電鑽也鑽不進去。
如果是站在平地,李彥能用上力氣,或許有機會,但這是高空墜落,他這一劍刺出,不但沒有刺進石壁,反而把身體推得離開懸崖,向下面快速墜落。幾十米高也就幾秒鐘的事。
李彥哀嘆一聲的時候,什麼都來不及想,什麼董存瑞、邱少雲、黃繼光,哪有時間想,就連小妹、麗質都沒時間去想,李彥落到了懸崖的底下。眼角餘光發現下面是一個水潭,那一絲高興還沒來得及進入大腦,身體撞擊在水面。
如此高度,橫著落水,巨大的撞擊力讓李彥噴出一口血,人昏過去,身體向下急速沉去。水潭的水也很深,按理說,李彥可以浮上來,卻因為他昏迷前的一點意識,手裡抓著龍泉劍,讓他不可能上浮,隨著水流向下游衝去,這是山澗,水流很急。
雖然被水擊昏,但冰冷的水一刺激,又加上被水嗆一下,李彥醒過來,睜不開眼睛,耳朵里什麼也聽不見,但他只有一點意識清醒,意識到自己人品爆發一次,竟然沒死。
李彥儘力上浮,可這裡的水流太急,根本浮不起來,意識到因為手裡的龍泉劍,可李彥絕對捨不得拋下它。這把劍救了李彥不知道多少次,只要自己不死,就不能丟下它。
想努力的遊動,那幾乎不可能,胸膛里像著火一樣,剛剛浮出水面,突然感到身子一下又再次騰空。映入眼睛的情景讓李彥心裡冰涼,什麼他媽人的品爆發,是霉運當頭。
這條水流怪不得這麼急呢,因為下面就是十幾米深的瀑布,什麼景色都來不及判斷,李彥被衝出了水流,向下面又一次落下。什麼堅韌的精神,再好的心理素質也抗不住這樣的刺激,李彥還沒有落入水面,人就昏了過去。
巨大的衝擊力一下把他送進水底,當翻滾的水浪把他再次浮起的時候,李彥的臉色已和死人一樣,嘴角不斷流出血,順著水流向下游衝去,他已然完全無意識了。
「郎君,醒了嗎?」一個輕柔的聲音把李彥換回意識當中。睜開深重的眼睛,模糊的看到一個人影,又把眼睛閉上,好半天才睜開,頭腦也清醒一點:「我沒死?」
這個聲音臨近了,李彥能看清是一個年輕人,歲數不大,一臉的陽光,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你當然沒死,碰到我師傅就死不了。」
李彥的意識一下清醒過來,想起來發生過什麼,但渾身一下也動不了。使力氣弄得一陣巨痛,險些又昏過去。這個年輕人說道:「你別動,你的傷很重,沒死是萬幸,命真大。」
李彥想笑,但卻笑不出來,臉上比哭還難看。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渾身的骨頭都碎了一樣。
平靜一下,說道:「你救的我?謝謝。」
年輕人一笑:「不是,我只是把你背回來,救你的是師父。」
李彥也明白,自己這麼重的傷,如果不是醫道高手是救不了自己的。這幾句話之後,李彥的意識徹底清醒,心裡苦笑一聲,命是真夠大的,主角光環還真有,這樣都死不了。
「清風,這位郎君怎麼樣了?」隨著一聲問話,一個道士走進來,李彥不能轉動脖子,所以只能看到這個年輕人的臉,從門口進來的人,李彥卻能看到,一身道袍,頭上挽著髮髻,看不出年紀。但那發白的鬍子顯得年紀很大,過來把手搭在李彥的脈上。
被稱作清風的年輕人說道:「師父,他要緊嗎?」
老道淡淡一笑:「死不了。」
聽了這話,李彥說道:「多謝道長相救,請問道長怎麼稱呼?」
老道說道:「貧道洞玄子,俗家姓張,張桐,先生怎麼稱呼?」
李彥沒有隱瞞姓名,人家救了自己,再欺瞞好像不禮貌,再說,這兩個人是道士,李彥對道士還是很有好感的。也就說道:「原來是洞玄子道長,多謝相救,某李彥,字俊青。」
老道和年輕人都沒什麼反應,看來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李彥問道:「道長,這是什麼地方?」
洞玄子說道:「這是鶴鳴山玉玄洞天師觀,年輕人好好養傷,你的傷不輕,好一好再說。」
李彥想點頭,但卻辦不到:「多謝道長。」李彥再沒說話,短短几句交談已讓他筋疲力盡,看來傷的真不輕。能問這些話,是他太想確定自己死沒死了。當確定自己沒死的時候,一陣的眩暈,閉上眼睛。
洞玄子說道:「清風,好好照顧他,我要去山上采幾味葯。」
「是,師父。」清風說道。
老道出去,李彥昏睡過去。不知道多長時間,李彥被一陣香味弄醒,這讓他一陣飢餓。好像自己快兩天沒吃飯了吧?睜開眼睛,發現一縷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天氣真不錯,活著真美好。
頭好像能輕微的轉動了,這一轉頭,正好發現那個年輕人進來,見他也是一身道袍,看來也是道士。這回是真的神智清醒,發現這個道士年紀真的不大,只能有十六七歲的樣,也就說道:「你叫清風?」
清風點點頭,放下手裡的托盤說道:「你餓了吧?長時間不吃飯,不能吃別的,我喂你喝粥吧。」
李彥想起來,可他的雙臂一點也動不了,讓一個男人喂,心裡有些怪怪的。李彥心情不錯,沒死就是好現象,有命活著總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讓清風餵了一碗粥,李彥感覺好多了,好像身上也有了力氣。他感覺自己能吃下一頭牛,可清風不讓他吃了:「師父說不行,你餓十幾天了,一直喝湯活著,不能吃太多。」
「什麼?」李彥吃了一驚:「十幾天?你說我昏迷了十幾天?」
清風歪著頭想想說道:「十二天吧,從我把你背回來已經十二天了,你足足昏迷了十幾天,我還以為你活不了了呢。師父也說沒見過這麼重的傷,都沒有把握治好你。你的命還真大,竟然活過來,還恢復這麼快。」
李彥被驚呆了,昏迷十多天?那自己還真是在鬼門關轉了好幾圈。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自己是不是有後福呢?也許吧?有了精神,就和清風談起來。
李彥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己這一陣逃亡竟然進入了益州不遠的地方,再有幾百里就跑到益州了。是被水沖這麼遠還是跑這麼遠,李彥不知道。
現在身處這個地方是鶴鳴山,對這裡,李彥並不清楚,但總覺得地名很熟悉,一聽清風介紹,讓李彥想起來,好像袁天罡和孫思邈都提到過這個地方。
對這裡,李彥不熟悉,但對周圍的幾個地方可是知道,他的一面是峨眉山,一面是青城山,這可是道家的名山,青城派、峨眉派可是後世武俠小說里說爛了的門派。中國武林三大門派,少林、武當、峨眉。最出名的是少林,但最久遠的是峨眉,武當好像宋朝末年才出名的,強盛時期是明朝,張天師,太極創始人張三丰。
不過來大唐已二十多年,李彥知道那很多都是編的,並不是歷史上真有這些事。笑著問道:「你會劍術嗎?」
清風說道:「會點,師父說我根本不行,我也沒和人打過仗,不過,你那把劍,師父說是名劍。」
一提劍,李彥想起來,自己的龍泉劍呢:「我的劍沒丟?」
清風笑笑:「當然,你一定把劍看的比生命還重,都昏過去了,但劍卻沒鬆手。」說著,從床下拿過來李彥的劍給他看看。李彥現在連手都動不了,也只是看看。
清風卻特喜歡,愛不釋手的看著:「我就想有一把好劍,可惜,師父說這是緣分。名劍配名主,你能用這樣的劍,一定很有名吧?」
李彥笑笑:「沒有,我哪有什麼名氣,你不是沒聽說過我的名?」
清風點點頭:「那也不一定,我沒走出去,最遠到下面的村子鶴鳴鄉,再就沒有出過山。我很小的時候被師父抱上山,我不知道家裡有什麼人,師父也不說,也不讓我問,你就算很有名,我也不知道。」
李彥覺得也確實如此,如果自己再不算名人,天下真的沒有出名的人了。但人家確實不知道,也就一笑:「有機會出去走走,見識一下,天下之大,總不能一輩子在深山裡吧。」
清風很高興的說:「你好了我跟你走怎麼樣?你們遊俠都仗劍天下,一定很有意思。」
他把李彥當遊俠了:「我還沒出去過,但不知道師父讓不讓,他從不讓我出去。再說,我走了,師父就剩一個人了,所以,我也不捨得。」
李彥覺得他很單純,也是,一個常年在深山裡長大,哪能不單純。不過,談吐不錯,條理清楚,看來洞玄子不是一般人。這麼高明的醫術,可孫思邈和袁天罡都沒有提到過,一定是隱士高人。
既然他們不知道自己,李彥也就不說自己,儘力談論清風。也許沒人和他說話的原因,清風很是健談,聽李彥的奇聞異事,李彥聽他介紹鶴鳴山,兩個人一談就是一天時間。
兩三天過去了,洞玄子一直沒回來,清風好像並不擔心,也不著急,每天念經修鍊,也練武。但李彥看不到,他覺得自己還是動不了,兩臂已然有了力氣,可以活動,但身體還是不能動。好在清風也不怕麻煩,每天照顧他,讓李彥很是感激。覺得自己欠了人家一個天大的人情,救命恩人啊!將來一定在這裡修一個大大的道觀,供奉洞玄子師徒。
這是李彥第一次有這種念頭,讓他明白那些修建寺廟的人什麼心情。但李彥不會修建寺廟,自己這一切都是和尚害的。
第七天的時候,洞玄子回來了,他沒說什麼,開始配藥,李彥也知道他出去採藥是為了自己,所以除了感激之外,也不能說別的。
見清風去煎藥,李彥說道:「道長,在下什麼時間能好?」
洞玄子臉色沉靜的說道:「不知道,有幾味葯我沒有弄到,要去很遠的地方,能不能弄到我也不知道,但我有個情況要和你說,希望你有思想準備。」
李彥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情況能這麼嚴重,也就說道:「道長請講。」
洞玄子吸口氣,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一樣,說道:「根據貧道查看,郎君可能以後很難再行走了。」
「什麼?」李彥頭腦中轟的一聲,臉色當時慘白:「道長說的是真的?」
洞玄子點點頭:「貧道雖然算不上名醫,但你脊骨受傷,經脈受損,恐怕再難行走,如果得到靈藥還有希望,但可能性不大。」
李彥覺得眼前發黑,他鼻子發酸,心底是撕裂般疼痛。癱瘓,自己竟然癱瘓了,從今以後再不能行走?
好長時間,李彥的眼睛開始變得迷茫,又轉而熾熱,漸漸充血,有些變得像瘋了一樣。
縱馬馳騁,揚威天下,龍泉劍三分劍術,少有敵手,朝堂上下,東西南北,自己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他迷失了。
洞玄子心裡嘆一口氣,一抬手把李彥打昏過去,如果再讓他這樣下去,人會瘋掉的。他本來也不想告訴李彥,但早晚會知道的,如果身體恢復如常,恐怕更難接受這個現實,還是給他一個提前的準備吧。
洞玄子一直沒走,過了一個多時辰,李彥才醒過來,眼裡瘋狂的神情消失,但那一股傷心落寞和痛,卻深入骨髓,讓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碎。
洞玄子說道:「李俊青,也不是一點希望沒有,修復經脈的葯也有,我在尋找,希望你能看開一些。」
李彥已恢復了平靜,對洞玄子打昏自己他也能理解,聲音平靜的說道:「我明白,你不用安慰我,脊椎神經受損什麼結果我清楚。」
洞玄子說道:「以你的醫術,你說的確實沒錯,所以你更應該明白,生命不在形式,而在於精神,有些事並不是非得身體厲行。」
李彥臉上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說都容易,做起來難啊。」
洞玄子說道:「以你的身份,確實很難一下接受,但你能做的事還很多,所以,我不希望你消沉。」
李彥看了一眼洞玄子:「你知道我是誰?」
洞玄子點點頭:「貧道並不是不問塵世的人,只是住在深山裡,龍泉劍、御賜腰牌、聖旨在身,貧道當然知道你是誰。」
李彥有些奇怪,既然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能這麼平靜對自己?難道真是得道成仙?不為外物所驚擾。說道:「洞玄子道長果然修為高深。」
洞玄子淡淡一笑:「並非貧道不為外世所分心,一心向道,只是你有重傷在身,不方便相問。我只是不明白,以永王的身份怎麼會一個侍從沒有,而獨自一人落入山澗,受這麼重的傷?」
李彥苦笑一下:「說來話長啊。」
洞玄子說道:「貧道有時間,如果永王不怕泄密就說說,貧道也想聽聽。」
李彥多少明白洞玄子的意思,知道自己身份還出手相救,自己當然也沒什麼怕他知道的,也就告訴了他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