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西域風雲（二）
「報告。」一個手下衝進錦兒的氈房跪倒。此時這裡已成為察爾汗部落的王帳，對於這些草原民族來說，他們嚮往中原的漢文明，所以，不論貴族還是貧民，都儘力的學習漢人那一套。
西北的突厥人，他們的戰爭更加頻繁，部落之間吞併異常兇猛，是一個還處在奴隸社會的時代，社會制度並沒有完全形成。有頭腦的人，政府一些大的部落之後就開始稱王稱霸。由於地廣人稀，相互之間距離遠，又是游牧民族，遊動性非常大。
這些特點造就了很容易自立為王的社會形態，封建不封建，奴隸不奴隸，一個很奇特的社會結構。
也就是如此形態，加上各自為政和沒有法紀，相互之間的戰爭也就不斷。頻繁的戰爭讓大量的人口死亡，制約了他們的發民。所以從匈奴時代起，一旦出現強有力的領導者，能把草原上的人統一起來，他們就會在短時間發展壯大，從而對中原文明構成強大的威脅，戰火又會在兩大民族中開始。
作為有先進的文化，穩定社會制度的中原漢人，儘管在這樣的戰爭中，一直處於不利的地位，但草原民族卻無法消滅漢族，也佔據不了中原。若干年後就會被逐漸強大的漢人驅趕出去，甚至被滅。
這種周而復始的變化，幾千年也沒有變過，從中原出現第一個封建集權國家開始，就是以這種民族之間戰爭為主旋律。也在少數民族發展中出現過幾次大的強盛時期，差一點把中原漢文明消滅。可他們最終還是失敗，不得不退出中原。
這種情況造就了草原********的心理，一方面他們嚮往中原漢文明，努力在學習，另一方面又從內心深處瞧不起漢人。嫉妒心理加上羨慕的心理，所以，無論是匈奴還是這時的突厥，對漢民族都是一個複雜的情感。
中原文明秉承聖人所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最多的手段是制衡，是分化，是打擊。向他們低頭更是被認為奇恥大辱，只要有機會就不可避免的要消滅他們。
所以，中原真正的知識不會傳授給他們，也不會有人真心幫他們，愚昧落後又是游牧民族的特點，即使有那麼一兩個投降他們的漢人，能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一個在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的民族，他們身上流淌著自卑和自大的雙重性格，錦兒能輕易的讓這些人歸心，是她從沒有瞧不起這些人，用真心對待他們，又能不分貧賤，不分老弱，一視同仁。在他們困難的時候，與他們共同努力和吃苦，讓哈查辛和赫連順他們很自然的忘記錦兒漢人的身份。
再說這些草原民族，他們對男女的區分是在是否強大上，女人天生弱，無法和男人比，所以，女人處於從屬地位，可他們本質上卻沒有男尊女卑的思想。說明白，就是崇拜強者，服從強者，誰的能耐大，誰就是頭領。
當然，拳頭和智慧一樣，錦兒表現了她的頭腦，讓這些本應該在冬季寒冷中喪命的人活下來，所以從內心真誠擁戴錦兒，把她奉為女王，聽從她的吩咐。這是一種樸素的情感，因為他們相信，錦兒可以讓他們活著，可以帶給他們好的生活。
幾天時間，其實錦兒一直很緊張，吐谷渾連大唐都得拉攏，證明了他的強大，自己竟然趕走他的使者，不向他納貢，下場可想而知。但巴楞他們卻反而不怎麼在乎，連赫連順也緊張得不是很嚴重。盡量派出尋找牧場的人少一些，大批的成年男人儘力留在家裡，防備意外，除此並不是多害怕，因為這樣的事情，他們見多了。
看著外面進來的部民，連忙問道：「什麼事？」
這個人說道：「巴楞長老當住一夥騎兵，他們是漢人，說是找錦兒小娘子的，他們帶著刀劍，長老不讓他進來。」
李錦兒一下站起來。她終於明白了，那天當著所有人說自己其實姓李，叫李錦兒，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她說的是漢語，這些人根本聽不明白，只是明白了自己不走，所以高興的歡呼。
幾個懂漢語的長老並沒有給下面的牧民解釋，他們可不管什麼李錦兒，還是楊麗，現在是他們的女王。
最好不要提以前的名字好，要是家裡人來找，讓她回去怎麼辦？所以無論是赫連順還是哈查辛包括薩滿溫格都閉口不提李錦兒的姓名，巴楞不懂漢語會的不多，根本就不知道？
當錦兒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手下好幾百人圍著能有四五十人的一隊騎兵，為首的正是柳飛煙。趕緊喊到：「巴楞，他們是自己人。」
巴楞見是一夥漢人，當然緊張，吐谷渾的人和漢人天生就是仇敵，漢人根本沒好東西，不過他們女王除外。他們說找錦兒小娘子，這裡哪有什麼錦兒小娘子，所以說沒有。
本來得到劉洪報告，柳飛煙就一馬當先的先跑來，可這些可惡的突厥人竟然說沒有，還讓他們放下武器。笑話，在草原上，放下武器那不是找死一樣。
巴楞也不示弱的帶人把他們圍起來。錦兒一喊，巴楞連忙往邊上一閃，柳飛煙看到錦兒，激動的跳下馬，沖了過來，和錦兒抱在一起：「對不起，小娘子，你受苦了。」
錦兒也很激動，好幾個月，半年時間，自己被困在這裡，那真的是很傷心。白天帶領這些牧民抗風雪，斗嚴寒，晚上偷偷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緊緊的和柳飛煙抱在一起：「別說了，也不怨你們。」這時候，其他護衛過來，都給錦兒施禮。見真是女王的朋友，巴楞很不好意思，用手捂著前胸，鞠躬道歉。
這些護衛都是江湖人物，既然是錦兒的新手下，當然是一夥的，很快就和性格豪爽的巴楞弄到一起。為了抵抗還很寒冷的天氣，這些護衛隊可是帶有不少大唐烈在身上，對於窮困的察爾汗部落，那可是好東西，特別是巴楞，已快忘了酒是什麼樣。
李錦兒拉著柳飛煙入她的王帳，弄得柳飛煙吃驚，張大嘴：「劉洪說你在這裡受了不少苦，看來你這條件還是不錯的，只是人瘦了不少，俊青看到得心疼死了。」
錦兒也有些得意，畢竟自己被幾千人稱為女王。苦笑說道：「只是吃的太差了，你要是半年只是吃肉我看看？」
柳飛煙打趣的說：「身在福中不知福，中原人家一年難得吃一回肉，你天天吃，還抱怨？」
知道柳飛煙說笑，錦兒問道：「我哥哥呢？怎麼只有你們到了？」
柳飛煙說：「他們在準備糧食，道路剛通很難走，車在後面。永寧王回長安了，皇上緊急召他回去，不過，平陽公主隨後就到。」
「公主？」錦兒沒想到平陽公主親自來：「竟然勞動公主大駕。」
柳飛煙撇嘴說道：「什麼公主大駕，你現在也不差，還女王呢。」
錦兒苦笑說道：「什麼女王，他們想這麼叫，我也沒辦法。你看過只有四五千老弱，連飯都吃不上的女王嗎？」
兩個人很是愉快的說話。在這裡，隨著錦兒地位上升，還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雖然努力教這些人漢語，自己也努力學習他們的語言，但也很難交流。再說，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有斯娃可以說話，但她對錦兒除了跪倒磕頭，其他的也不敢說了。
兩個人說的正高興，哈查辛進來：「女王，王庭大軍到了，能有三千多人。」
哈查辛也有些害怕了，他一開始不在乎是因為女王派人去甘州求救大唐軍隊，可大唐才來這麼點人。更沒想到，伏允會派這麼多人來。這是牧民放牧的時候，王庭周圍也有土地耕種，根本不可能出太多的兵。再說這個時候是馬匹瘦弱的時候，卻沒想到伏允能出動這麼多人，所以他也害怕，連忙來向錦兒報告。
錦兒也很吃驚，三千，他全部人口才四千多人，能打仗的只有一千來人，站起來說道：「走，去看看，大不了給他們東西。」
柳飛煙說道：「小娘子，什麼條件你都答應他，只要沒事就行，公主大軍一到，我們給你報仇。」
錦兒沒有太驚慌也是這個原因，既然柳飛煙到了，平陽公主的騎士團隨後就能到，錦兒還怕什麼？所以點點頭，和柳飛煙騎上馬來到自己駐地外面。
看著那些驚恐的手下牧民，緊緊盯著前面。伏允的大軍有三千人，排列還算整齊的把這個駐地一面包圍，看到那個跟皇帝一樣的可汗，錦兒沒想到伏允能親自來。自己一個這樣的小部落，值得伏允親自來嗎？催馬上前，說道：「我就是察爾汗部落的頭領，對面的可是慕容可汗？」
伏允其實沒想親自來，但胡金特回來報告，察爾汗部落一隻牛羊不給，還要殺自己，自立女王，不聽可汗命令。這一說，伏允當時大怒，他進攻甘州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卻惹怒了大唐，嚇得趕緊上書請罪，又趕上冬季，大唐才沒有發兵，可是被騎士團沒少殺人，損失不小。
剛剛得到消息，頡利可汗戰敗，唐軍攻陷頡利可汗的牙帳，頡利可汗連可敦都不要了逃跑，下落不明，整個******投降。
這讓伏允嚇得夠嗆，趕緊再次上表表示臣服，如此一來，根本不敢向大唐的地方進行劫掠。可一冬天，他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來自南部吐蕃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吐蕃新的贊普松贊干布年輕有為，不斷統一吐蕃地區，也有進攻吐谷渾的意思，讓伏允很是擔心。
他急需準備力量，應付來自大唐和吐蕃的威脅。大唐還好說，只要上表稱臣就沒問題，可吐蕃不行。
伏允和手下大臣一商量，那就是投靠大唐，用大唐的力量，壓制吐蕃，但自身也得做準備。為了集中兵馬，準備力量，他必須向下面各個部落徵集物資。
察爾汗部落竟然敢不聽命令，伏允決定來個殺一儆百，拿察爾汗開刀，威震其他部落。
頡利可汗被大唐所滅，阿爾金山以北出現大片空地，有了力量，可以阻擋西突厥擴張，把那裡變成自己的地方，想向北擴展，必須打敗薛延陀和突利可汗。
所以，無論哪一點，他都必須滅掉這個不聽話的察爾汗部落。就是這些原因，他才親自帶領三千騎兵前來。這些情況是錦兒不知道的，所以，她很奇怪，自己這樣一個部落，值得伏允帶三千兵馬，還親自來嗎？
伏允根本沒瞧得起這個小丫頭，聽胡金特說，這個楊麗根本年紀不大，為什麼能被奉為女王不清楚。不過，伏允還是有一點佩服的，草原人兇猛，勇敢，崇拜強者，一個女孩子能領導四五千人，也算很有能力。
他的長史可是漢人宇文秀，給他出主意，如果能把這個漢人女子娶為王妃也可以，不但能收服這個部落，也可以得到幫助，本來伏允不以為然。他處處學習中原制度，重用很多中原儒生，所以，他也就和中原皇帝一樣，有很多後宮妃子，也不在乎多一個女人。
可是，如今這女子一出來說話，伏允大驚，太漂亮了，這樣一比，他後宮那些女人，那就是垃圾。眼睛立即亮起來，催馬上前：「你就是察爾汗的首領楊麗小娘子吧？」
錦兒很奇怪，伏允已五十來歲，一臉的老相，怎麼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但錦兒知道，察爾汗還不是人家對手，也想拖延時間，就說道：「正是小女子，可汗大人，察爾汗今年情況也不好，你是否可以寬容一下？」
伏允早就被錦兒的容貌弄得神魂顛倒：「好好，有一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不但不徵收你的牛羊，我還給你牛羊。」
錦兒一愣：「什麼條件？」
伏允說道：「只要你答應做我的妃子，嫁給我，我就減免你的全部進貢。」
錦兒心裡一陣厭惡，如果對面是個年紀差不多的人，錦兒受李彥影響，認為被人喜歡也不是什麼壞事。但一個五十來歲的人，那就讓她受不了，卑鄙無恥老流氓。態度有些冷淡的說：「我要說不行呢？」
伏允沒認為錦兒能拒絕，一來自己大兵壓境，二來，自己的可是娶過大隋的公主，又是吐谷渾的可汗。連自己向大唐皇帝求親都不能被拒絕，何況還給她這樣的優厚條件。聽到錦兒的話，臉色沉下來：「如果你不識抬舉，那我就把你抓起來，你一樣也得同意，你的部落也會成為奴隸。那時候你就不是什麼王妃，只能是我的侍妾。」
錦兒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戰場語言交鋒，可以說她還不具備一個領導者的能力和應變處事能力，對伏允的厭煩也升到了極點：「那你想都不要想，你也未必敢抓我。」
「哈哈。」伏允大笑：「你這個女王在本可汗眼裡，一錢不值，那好，我就抓到你，把你騎在身下，我看你答不答應。」
他的話很是下流，讓錦兒當時臉色很紅，一時說不出話來。柳飛煙是江湖兒女，再說，身後有一個強大的力量，根本就不在乎吐谷渾。如果不是冬季，根據永寧王的命令，以包庇彌勒教為名義，早就動手了。哪能受得了這樣的氣，打馬上前：「慕容伏允，你在找死，知不知道察爾汗部落是歸附大唐的？你又知道不知道女王是什麼人？」
伏允也是該死，他見衝出來一個女人，長的也不錯，又是漢人，也很狂妄的說道：「大唐也沒什麼了不起，這是吐谷渾的地方，在這裡我說了算。現在，我就連你一起收進後宮，哈哈。」
其實柳飛煙還不如錦兒呢，脾氣更不好，江湖遊俠出身連法律都不放在眼裡，還沒有她不敢幹的，當時大怒：「慕容伏允，姑奶奶先殺了你。」抽出背後的劍，向伏允衝去。
伏允可不想和人家單打獨鬥，他可是貴為可汗，向後一擺手：「來人，拿下。」
身後立即衝出了一百多匹馬，向柳飛煙殺來，這一下，錦兒這邊的人大驚失色，那五十多護衛一起前沖，巴楞也招手手下向前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