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兵戎相見（一）
李世民大吃一驚，他不知道平陽怎麼知道的，自己發動的太突然，事先並沒有什麼徵兆，從死囚牢里動用囚徒，就是不想動用軍隊，以防止還沒有發動就被眾人知道。
京城中幾個駙馬和郡王雖然大部分放外任，但也有一些在京城。在這些宗親中，大部分人是支持太子的，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忠於李淵的，還有一些是正直的大臣，他們是堅決反對以下犯上，奪嫡爭權的，如果這些人知道，即便不幫著李建成，也會阻止自己。
所以李世民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有秦王府的人參與，而事件的地點在城郭北面的玄武門，戰鬥發生在大內皇宮裡面，皇城和長安根本不知道。
事情發生前，李世民向李靖李績都問過計策，其實就是他們的態度。兩個人給的答覆這是你們的家事，他們忠於大唐，不參與家裡事。雖然李世民心裡極為不高興，但知道兩個人是保持中立，也就不擔心他們。
其他幾個駙馬和親王是李世民最擔心的，因為和李世民還有李建成都是兄弟姐妹，他們更不願意看到骨肉相殘。如果是權力爭奪，一般只是作壁上觀，兩不相幫。但如果刀兵相見，恐怕就會出面阻止。
這些人當中，以李秀寧為最，她不是那些養尊處優的公主，並不是只有一個丈夫掌握實權，她本身就是正三品大將軍，又是正一品嫡親公主，同時鄠縣起兵攻取長安，滅劉武周，滅梁師都，開發河東，文治武功比其他親王還厲害，成為李世民第二。如果是她出面阻止，才是最危險的。
所以，李世民最擔心的就是平陽知道，很巧的是在發動之前，知道沒死的李彥來到秦王府，也答應參與支持自己政變，讓李世民認為是天助。
這是因為李世民很清楚，對秀寧影響最大的就是李彥，一句話就能解決問題。雖然不會幫著自己，但也不會阻止自己的，更不會和自己作對。所以，他沒有什麼顧忌的開始行動。
從開始到結束，一切順利，這讓李世民即感謝天助，又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勝利的喜樂讓他有些得意忘形，只是沉浸在成功的巨大喜樂，和對未來充滿憧憬的遠大抱負中。回來后竟然連家裡人都沒有去看，更沒有去看一看保護家裡受傷的李彥。
當衛兵報告平陽兵圍秦王府的時候，李世民才醒過來。無論他多麼後悔，但於事無補，強製冷靜的說道：「不要慌，隨我出去看看。」
讓李世民吃驚的是兩個方面，一個是如今朝中大臣都在秦王府，如果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前功盡棄。另一個是李秀寧怎麼能調動左右驍衛大軍？她已然不是大將軍，雖然品級還在，但已經沒有軍職，並不掌握權力。沒有兵部的兵符，沒有皇上的聖旨，她如何調動的驍衛軍？
這麼擔心是他認為李秀寧可能得到李淵的聖旨。尉遲恭一直在皇上身邊，聖旨什麼時候下達的？這一切都讓李世民驚覺和擔心，也可以說有一絲恐懼。如果不能解決李秀寧，可能引起連鎖反應，各地親王可能迅速起兵，不但自己要被殺，也可能讓大唐陷入戰亂，大唐基業毀於一旦。
這是李世民征戰多年從沒有過的後悔時刻，自己怎麼會這樣大意，還有一個讓他擔心不已的是，秦王府的親軍侍衛只有兩千多人，而秦瓊的大軍在守衛整個京城，程知節的守衛皇城，自己身邊的兵力不過千人。可報告的士兵說李秀寧的是左右驍衛，那就是京城常駐軍，總數量五千來人，除去輪值和沐休的也有三千來人。
平陽的軍事指揮能力並不差，這才是李世民真正擔心的地方。讓所有人不要慌，李世民站起來：「馬上通知秦將軍集中兵馬回 秦王府，留下一部分守皇城，調程知節回來，眾大臣先退下，其他人跟我前去。」
說完又對身邊的長孫無忌說道：「你馬上去后宅見無垢，看看李彥怎麼樣，看看他的態度。」
長孫無忌什麼頭腦，聽到這個變化，當然明白什麼形勢，也明白這時候妹妹出面更好。但李彥不是死了嗎？為什麼說看看李彥什麼態度？
看到他發愣，李世民才想起來，所有人並不知道李彥沒有死，也不知道他男扮女裝就在府里，趕緊說道：「不要多問，魏小蘭就是李彥。」
長孫無忌被弄糊塗了，魏小蘭不是魏小惠的妹妹嗎？怎麼就是李彥？但李世民說不要多問，他也沒問，趕緊上后宅。
李世民把所有大臣弄到其他地方，帶著自己手下的大將和房玄齡、杜如晦一起來到秦王府門外。
當李世民來到門外的時候，他真的吃驚，都是大唐軍隊，但此時對壘分明，李秀寧一身戎裝騎在馬上，手裡是兩把綉絨刀，三千驍衛軍隊列整齊，刀出鞘弓上弦，嚴陣以待。
再看自己這邊，一千多神武軍，有些驚慌，氣勢上以輸了。李世民沉吟一下，解下腰間的佩劍交給身邊的房玄齡，向台階下走去。房玄齡說道：「秦王，不可！」
李世民說道：「那是我的妹妹，無妨。」說完大步向李秀寧走去，也阻止了身後想跟上來的士兵和將領。
李秀寧騎在馬上，看到李世民的作派，心裡一絲痛楚。她怎麼也想不到二哥這樣，李彥走後，她一直擔心，萬一被二哥認出來怎麼辦。到了傍晚畫眉回來說李彥告訴他別擔心，要給長孫無垢治病，過幾天回來。
李秀寧鬆口氣，看來二哥夫婦並沒有認出來。既然能治，李秀寧還是很高興的，因為二嫂是相當不錯的。可當她接到魏小惠報告的時候，簡直難以相信，二哥什麼心思，和大哥之間什麼事，李秀寧一清二楚。所以和李彥一樣，一直在躲，並不想參與。一面是大哥，一面是二哥，她真的不知道幫誰。
雖然在感情上傾向二哥，但大哥對自己也不錯。回長安養病，也是閉門不出，以身體不好為理由，拒絕一切來訪，連二嫂大嫂來探望也表現得很冷淡。
二哥發動政變，這點李秀寧能想到，並不覺得奇怪。當時很震驚，但一閃而過也就不奇怪了，這是早晚的事。可當知道四弟也被殺的時候，李秀寧已然有些受不了了，再聽說李世民竟然割下他們的頭，用於打擊東宮兵馬，李秀寧以處在憤怒的邊緣。但柴紹一直勸，說李世民是不得已，這是戰場必然手段，也是沒辦法的事。
李秀寧也是戰將，也領兵指揮打仗，明白這些，也就壓住了火。但隨後的報告讓她徹底爆怒，因為探查打聽消息的魏小惠不敢隱瞞，只好報告了李世民帶人把大哥的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四弟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全部殺死，包括還不到幾歲的孫子。
李秀寧徹底憤怒，一下站起來說道：「小惠，通知左驍衛大將軍周照龍，左驍衛大將軍孟厚，集合兩個軍的兵力，我要為大哥四弟討回公道。」
魏小惠一愣：「公主……」
「閉嘴，你也想抗命？」李秀寧一下殺機畢露。柴紹連忙說道：「秀寧你冷靜一下，你現在不在軍職，左右驍衛不會聽你的。沒有父皇聖旨，沒有兵部的兵符，他們不會行動的。」
李秀寧冷笑一聲：「那不一定，小惠，去通知他們帶上我的信物，讓他們看著辦。」
魏小惠騎馬趕往左右驍衛大營，她知道公主的話應該好使。周照龍和孟厚是最早跟隨李秀寧的，從長安到河東，後來跟隨李書同。如果沒有李秀寧同意，李書同根本指揮不了他們。他們很看重三娘子，對李秀寧提出自己不指揮兩軍，由他們出任大將軍，李淵同意。
這樣周照龍和孟厚成為從三品大將軍，可以說是李秀寧的死黨。別說對付李世民，就是李秀寧起兵造反，他們兩個也會跟隨。
就是李世民知道平陽在左右驍衛有絕對的威望，所以他才忌憚平陽。也因此再不滿意，也要容忍李彥。就是後來知道李彥和李秀寧分開了，和柴紹合好如初，才對李彥有了殺機，也在李彥出事的時候袖手旁觀。
出現在大牢送行，也是因為知道，李秀寧竟然在生病的時候，還八百里折報送信給大理寺，警告他不許為難李彥。也就是因為這些，當聽說李秀寧帶領左右驍衛包圍秦王府的時候，他吃驚，但不感到奇怪。
確實，很快魏小惠回來稟報，左右驍衛三千兵馬集合，以全部開來。李秀寧披上盔甲上馬提刀，對柴紹說道：「我不勉強你，不反對就和我同生共死，不想去也可以，照顧好令武。」
柴紹看著李秀寧因氣憤而有些失態，又因為大病剛好，有些發白的臉，點點頭說道：「我答應你，無論你作什麼，我都會跟著你。」
李秀寧有些感動：「李彥說得對，我回到你身邊真的值得，其實我了解二哥，我並沒有把握，生死不知。」
柴紹笑笑：「我們是夫妻，你是公主，能如此對我柴紹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們都是軍人，有這點覺悟。這一次世民太過份了，我支持你。」
李秀寧再沒有說什麼，而是給了柴紹一眼深情。李秀寧沒把握，就是她了解李世民才沒底。二哥征戰多年，如今眼看到手的皇位，哪能輕易放手，再說也不會沒有準備。
已然通知大臣去秦王府聽令，那就是得到父皇的同意，也證明控制了局勢。但她不能容忍李世民這麼兇殘狠毒，連孩子也不放過，所以她一定要管。不為大哥，也為那些侄子侄女和四弟討回公道，李秀寧決然和柴紹帶領驍衛大軍殺向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