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恨難消情難斷(4)
馬蹄得得踏在結著薄冰的路上。錦曦身體發軟,手被反綁著無力靠在他懷中。
「錦曦,你肯定不知道,我在玉棠春船上抱起你時,你就這麼溫馴。」
「哼!」錦曦正要開口大罵,李景隆輕笑道:「你若不怕所有人知道燕王妃如此模樣,你就最好閉嘴!」
錦曦氣結,轉頭望向夜色蒼茫的大地。
「你瞧,有月亮呢。」李景隆放慢了馬緩慢的往北平城走,他知道這是他能擁著錦曦在懷中的最後一段路。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四周黑黢黢的,安靜的像走在黃泉路上。如果能黃泉是這般陰鬱,所有的鬼魅都在如荒原的路上行走,錦曦,能與你一起,這條路就是飛往仙境的天路了。
月亮在大地上灑下清輝,將雲朵的暗影映在雪地上,遠方地平線上的北平城牆隱隱現出一道暗影。
「以前,每次找你的時候總是找有月亮的時候,點燈會讓人看見房間內的情況,而月夜卻讓我能清楚的看著你……每次我進來,你都似乎在等著我,瞪著明亮的眼睛,像夜裡最亮的星子。你又是氣惱又是無奈的模樣,我沒有一天能夠忘記……錦曦,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殺了你。在松坡崗,我對自己說,若是不能殺了你,我必定除不掉心裡的影子,會因為你放棄我的野心和報負。那一箭我親手射出的。然後瞧著你被燕七拽著跳下了山崖。」李景隆攏了攏裹住錦曦的披風,緊摟住她,怕她虛弱中又受涼。
錦曦沒有作聲。往事隨著李景隆的話泛濫,她有點茫然,初時的心動,爾後的畏懼,如今的仇恨,他的情感如此怪異。
「……我從水裡撈起你的時候,你都沒什麼氣息了。我很怕,心裡就空了。我恨自己為何要親手射出那一箭,為何要用最毒的附骨箭……我一直都想殺你的,在韭山也是,真的想要殺了你……過了這麼多年,我只有你一個女人。我都想重新見著你,會不會不再想你,不再思念你,不再對你心動心軟……你瞧,我堂堂征虜大元帥,還是不忍擒了你用你去贏這場戰爭。」李景隆看著北平城牆的陰影越來越大,終於停了下來。
他雙手一緊,將錦曦嵌入了懷裡。多年前第一次摟她入懷后,就忘不了她溫軟的身軀。李景隆低頭看去,錦曦目光淡然的看向遠方,似乎一句話也沒有聽他說。他自嘲地笑了笑。
「錦曦,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會傾力與朱棣一戰,他兵少,從大寧急奔到北平又是疲乏之師。我想你也不願意他為你分心。所以,你最好回到王府好好養病。」李景隆貪戀地伸手撫摸著她的長發,聲音突然轉冷,「以後,莫要再讓我瞧見你用裁雲劍。否則,我不會明槍明劍地與朱棣斗,我會下了蘭花令,讓他防不甚防,晝夜不得安寧!」
錦曦一抖,緊咬著嘴唇不答。
李景隆翻過她的身體解開了綁繩,躍下馬望著她:「你,多保重!」
「今日你放過我,他日我會殺了你為十七報仇!」
「隨你。」
李景隆頭也不回施展輕功離開。錦曦回頭,看他的身影如一抹青煙越去越遠,心裡不知是何滋味。想起與朱棣定下的計謀,城中眾人此時必定急得上火,趕緊催馬走近叫開城門。
朱高熾一夜不敢闔眼,親迎至城下,扶錦曦下了馬便抹眼淚:「娘,你沒事吧?」
「哭什麼!我沒事。」錦曦輕斥一聲,疲憊地擺了擺手吩咐道:「把馬放回去,你父王已到城東二十裡外,隨時準備裡應外合。」
進了王府,錦曦沐浴后換上了白色的深衣。獨自走進燕十七停靈的偏殿。
靈幡飄動,燕十七安靜地躺著。兩枝附骨箭已經取下放在一旁。白衣的媳婦哭得雙眼紅腫。
燕十七已換上乾淨的錦袍。錦曦心頭一酸,自己竟沒能為他換衣,十七必定是喜歡她為他打扮的。
錦曦打散十七的髮髻,上面還有血污和灰塵。
「打盆熱水來。」
洗凈頭髮,用干布擦了。錦曦掏出蓖子認認真真的給十七梳頭。
「王妃,你別這樣……」
「讓我和十七單獨呆會兒?」錦曦靜靜的哀求。
細細地梳好,挽起,再用發簪固定。十七的臉上似乎帶著滿足的笑容,錦曦柔聲道:「十七,我知道你從小就沒了家人。白衣找到你時,你都和狼群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從來沒人幫你梳過頭……你,要是娶個媳婦也好啊!」
淚水再一次蒙住了眼睛。想起燕十七這一生,幼時孤獨,遇上她還是孤單一人。錦曦就忍不住流淚:「今天我幫你梳頭,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們遇錯了時間,也遇錯了人。我不能拋棄父母隨你遠走天涯,等我想明白其實可以的時候,我心裡已經有了朱棣……對不起,十七……這麼多年你就守著我,我沒辦法趕走你,我捨不得讓你不瞧著我。一直就想,能這樣讓你滿足也好……可是你怎麼就失言了呢?為什麼不活著一直守著我?」
她趴在十七身上放聲痛哭。
那個有著比星子還亮的眼眸,笑容燦爛勝過陽光的燕十七永遠不會在她身邊了。他不僅護著她,他甚至為了她的兒子而死,錦曦覺得心口的那種痛一直在噬咬她,一口一口,把一顆心咬得血肉模糊。
「娘!父王與李景隆在鄭家壩打起來了!」朱高熾的聲音把錦曦拉回了現實。
她站直身體,撫摸了下戴在手指上的蘭花戒指,恨意升起。她戴上它,它會時時提醒她為十七報仇。錦曦貪戀的看了十七一眼柔聲道:「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了,十七,我知道你會一直護著我的。」
錦曦沉聲下令:「點齊兵馬,出城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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