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魔障了

  紀夫人很快想起來,「怎麼會不記得,你當時潑了雅楠一身,燙得她哇哇直叫,我還在想君陽怎麼給我找了這麼一個笨手笨腳的醫生來呢。」


  顧醫生搖著頭,「不是我笨手笨腳,也不是我不小心,我是故意的。」


  紀夫人微微一愣,「故意的?為什麼?」


  顧醫生說,「藥方是我開的,我自然是熟知它的藥性,中醫講究的是一個慢性調理,但是葯三分毒,如果各種藥材的份量搭配不當,治人病的葯也可以變成要人命的毒。夫人您的腿犯有風濕關節炎,所以我在藥材中配有雷公藤這一味葯,雷公藤有祛風除濕、通絡止痛的功效,但同時它也是一味有毒之葯。」


  紀夫人心裡不免一駭,「那你還給我吃。」


  「一般的葯還真難替代它的療效,與別的藥材搭配得好,用量掌控適度,便是一味良藥。但如果在每天的用量中稍稍過量,就是一種慢性毒藥,不知道夫人還記不記,在我打翻葯碗的那一陣子,您的手,有些不聽使喚地抖動,甚至吃飯的時候有些握不住筷子。」


  「記得,怎麼不記得,我當時還以為我是中風了呢。」


  「不是中風,是雷公藤的藥量被人偷偷地增加了份量。」


  紀夫人有些遲疑地,「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是雅楠在裡面做了手腳?」


  「是!」


  「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顧醫生反問一句,「若是當時跟您講,您會相信嗎?」


  紀夫人一時怔住,若放在從前,她還真的不會相信,但是現在,經過那麼多的事,便是不肯相信也得相信了。雅楠那孩子,果真是一個不擇手段,歹毒心腸的人嗎?

  竟然,竟然想要她去死。紀夫人一時無法完全地消化這件事,只聽得顧醫生道,「如果當時就跟您說,以您的心理,只會當我是紀先生派來的人,來挑撥離間您和肖小姐關係的,我說了也等於白說,不如不說。」


  紀夫人像是明白了什麼,「這就是你後來親手接管了抓藥熬藥送葯看著我吃藥的原因?」


  「是啊,我把這事報告給了紀先生,紀先生讓我看著點,所有端給您的葯不能假手於人,哪怕是您最信任的下人。所以啊,紀先生雖然嘴上是頂撞著您,可心裡頭啊,還是關心著您呢。您當時說我是紀先生派來監視您給溫小姐當說客的,還真是冤枉。他找我來,只讓我負責您的身體健康狀況,並沒有其它多餘的工作交給我。溫小姐這個人,我也是剛接觸,不太了解,但是看得出來,是個有主心骨的人,心地不壞……」


  「還說不是來當說客來著。」紀夫人打斷顧醫生的話,「你現在不就在為那個女人說好話嗎?」


  「是好話,但也是實話,您應該相信,一個壞心眼的媽,教不出那麼乖巧懂事又聰明伶俐的孩子,這叫言傳身教。」顧醫生打是心眼裡喜歡安安這孩子。


  「好了好了。」紀夫人擺了擺手,仰身往後面躺去,「你也不必為她們母女倆說好話了,我自有分寸,心裡頭知道。」


  顧醫生拉過空調被給老太太蓋上,「既然夫人清楚明白,又為何總是給溫小姐難堪呢?我倒覺得,只要您有心和平,她絕不是挑事端的人。」


  「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這一靜,就是徹夜失眠。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頂著兩個明顯的大眼圈。


  終究是歲月不饒人,鏡子里的臉,眼角和額頭上生出了不少的皺紋,皮膚也不若年輕時那樣拍板光滑細嫩,有了褶子。


  到樓下,看見昨晚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君翔和君靈正和那女人有說有笑地,安安縮在她的懷裡,看牆上電視里正在播放的動物世界。


  「紀夫人,早啊。」千尋首先看到她,第一個打招呼。


  紀君翔和紀君靈跟著道,「媽,早。」


  安安也從電視上扭過頭來,「奶奶,早。」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好像昨天的那些不愉快的事不曾發生一樣。


  她看著千尋坐的位置,是雅楠曾經最愛的位置,上面的布藝都是她親手挑選的,她說,在那個位置,能第一時間看到君陽的車子開進來。


  當時覺得她傻乎乎得可愛,如今想來,卻是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百味陳雜啊。


  看守所里雅楠痛哭流涕,說因為阻止不了父親,內心深深地愧疚,所以才在這些年加倍地對她這個老太婆好,視作親媽。


  對她好啊,真對她好,會要她這個親媽的命嗎?


  虛情假意,原來全都是假的,假的啊,假得她的心絞鑽痛。


  原來自己疼錯了人,視如己出不過是個大笑話。


  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吧,看他們此刻笑得多歡暢,一個個猙獰得張狂,笑得放肆,刺耳的聲音不停地鑽進她的耳朵里。


  「吃飯咯。」紀君陽在餐廳里吆喝著。


  安安從千尋的懷裡跳下來,拉了拉紀夫人的手,「奶奶,一起去吃飯啦。」


  紀夫人怔了怔,再看幾個人自然平和的臉,她剛才這是怎麼了?

  幻覺,還是魔障了?


  舉手揉了揉額,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奶奶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紀夫人輕輕吁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奶奶沒有不舒服,走吧,一起去吃飯。」


  老太太特意看了一眼身邊的千尋,倒真的如顧醫生所說的那樣,溫溫和和地,笑容很乾凈,迎著她的目光也不躲不閃。


  怎麼一夜之間,自個眼光都變了。


  果真是魔障了吧。


  可是,當走到餐廳坐下,看著紀君陽身系圍裙,一股莫名的火氣又在心裡頭翻湧。


  「你是個干大事的男人,廚房這點小事,本就是女人和傭人的事,你瞎湊合什麼。」


  「都什麼年代,您還有這思想。」紀君陽不以為意地。


  千尋卻是聽出些味來,這老太太是話里藏著綿針,故意說給她聽的呢。這感覺,怎麼像是走進了民國時期的大宅門,女子進門,就得給丈夫洗衣做飯端洗腳水,然後婆婆訓什麼話,不管對的錯的,都得受著。


  不過,這話里,似乎還透著另一種訊息啊……

  老太太瞪著眼,「不然你娶個老婆幹什麼啊,當花瓶啊,擺在家裡像菩薩一樣供著。」


  「媽,好像我們幾個,長這麼大,也沒吃過幾回您親手做的飯菜吧。」紀君翔冒著討打的危險頂了一句。


  「你……」老太太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掄著筷子想敲打他的頭,但到底是舉在半空里,訕訕地落了回來。


  千尋悶著頭低低地笑。


  紀夫人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千尋抬起眼睛,「紀夫人,您剛才那些話,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您已經勉強接受了我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


  「我可沒說,你要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就你這德性,還差得遠。」紀夫人嘴上依舊硬著。


  千尋也不惱,笑得狡黠,「明白。」


  末了,紀夫人又不忘提醒一句,「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千尋道,「放心吧,只要您多點耐心,不在今年,就在明年,一定會讓您看到的。」


  紀君靈睜著好奇的目光,「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啊。」


  千尋笑道,「既是啞謎,自然是不能說破的東西,因為佛曰,不可說。」


  這是她與老太太之間的秘密協議,只要老太太還認就行,其實也是她想做的一件事,但是某個人不會同意,所以,只能悄悄進行。


  「哥,難道你就不好奇?」紀君靈自知從千尋的嘴裡套不出什麼來,於是將目標轉移,期待從這個當事人最親密的人口中探聽到一點什麼。


  但顯然,紀君陽也回答不了她。不是他不好奇,是他好奇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直覺里,他相信,那應該不是件壞事。


  既不是壞事,他也就由著她們去。


  接下來的幾天,紀宅里相對來說,算是平靜的。老太太似乎一夜轉變,雖然說對千尋依舊冷冷淡淡,但總的來說,少了些挑三揀四。


  用紀君靈的話來說是,總算是見到了一些黎明前的曙光。


  但回洛市的事總得提上日程,這件事讓心情剛剛好轉的老太太又陰霾起來。


  「到底是她嫁你,還是你嫁她,難道我紀家的兒子當真要給溫家當入贅女婿?你丟得起這個人,我可丟不起,你死去的爸也丟不起。」


  這樣的觀念並不難理解,就是普通人家,也不一定能接受這樣的事,這會被人看低的,更何況是名門世家。


  所以,千尋並不難理解老太太的那點心思。


  「放心吧,紀夫人,溫家沒有讓君陽入贅的意思。他去洛市,只不過是因為要拓展那邊的市場。」


  「別哄我了,為了你,他都已經打算長期在那定居了,這跟入贅有什麼兩樣。」自己辛苦養的兒子,成家立業之後不留在她的身邊,反倒歡歡喜喜地去伺候人家父母去了,這讓她如何想得通。


  紀君陽道,「媽,只要您願意,您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洛市生活。」


  紀夫人是氣打不一處來,「你說得輕鬆,兩袖一甩就走人,紀氏呢,難道你都不管了嗎?」


  「紀氏我自有安排,您放心,沒有人再敢打它的主意。況且,我去洛市,又不是不再回來。」父親創下的基業,他自然不可能讓人給毀了


  臨走的時候,千尋很誠摯地邀請老太太,「紀夫人,歡迎您去洛市。」


  其實設身處地一想,她挂念著自己的父母,若是自己嫁遠了,他們會孤獨無依,老太太又何嘗不是,兒女們長大了,都將各自單飛,想逃離她的掌控,獨剩下她一個,孤零零地住在紀宅裡頭,要多凄涼有多凄涼,說得不好聽一點就叫空巢老人。所以,她不介意老太太和他們一起生活,只要老太太肯放下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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