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漫天螢火蟲
「這邊請。」不一會兒，肖靖便帶著裴靜冉的母親上了樓，引導著往權司墨的辦公室走去。
裴靜冉的母親穿著暗色的套裝，手上挎著包包，十足的貴婦裝扮，只是神色卻有些羞愧的訕然。
來到權司墨辦公室門口，肖靖停下腳步，不再上前，沖裴靜冉母親做了個『請』的動作，「墨總在裡面等著您，請進。」
「哎，好。」裴母點點頭，伸手，推門而進。一進門，就看到站在窗前，背對著自己的權司墨。她對權司墨是很滿意的，她的……兩個女兒，都找到了很好的人。
「墨總。」裴母站在原地，輕輕叫了一聲。
「嗯。」權司墨隨意的回到一句，慢慢轉過身子來，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個女人，只是疏遠又客氣的抬了抬手，「您請坐。」
「我就不坐了。」裴母搖搖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還是坐下吧，您今天過來，既然能找到我在公司，還挑秋棠不在的時候，想必要說的東西，不是幾句話就能說的清的。」權司墨往前走了兩步，問道：「您喝茶還是咖啡？」
裴母有些吃驚於權司墨的淡然和他話里的意思，也不知道怎麼，竟鬼使神差的坐了下來，緩緩開口，「難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來找你？」
「不知道。」權司墨分別給兩人沖了杯咖啡，親自端過來，放到裴母面前，「你將就著喝點，我泡的咖啡，比秋棠泡的有天壤之別。」
裴母抬著杯子的手一頓，咖啡幾乎灑了出來，「是，是嗎？那改天，改天要是能嘗嘗秋棠煮的咖啡，肯定是我的榮幸。」
權司墨沒有回答，坐到裴母側對面，有些明知故問的意味：「不知道您今天過來，有什麼事。」
裴母喝了口咖啡，緊張的雙手緊緊攥起來，這個動作，倒是跟秋棠很像。
「只是，最近網上有些新聞，對秋棠很不利，我想……想來看看墨總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能不能撤回新聞。不然，那些新聞太傷人了。」裴母越說越急，「他們怎麼能那麼說秋棠？秋棠明明傷心的不行，我們都看在眼裡，新聞上那是污衊！」
權司墨依舊不急不緩，眼神有些諷刺，聲音平淡，「這樣的新聞靠強壓是不行的，會更引起誤解，所以只能出面澄清，新聞稿已經發出來了，明天會看到，先看看效果如何。」
「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裴母稍微安心了一下，她就知道，權司墨肯定會幫秋棠的。
辦公室里陷入一陣沉默，權司墨見裴母沒有要走的意思，故意問道：「您還有什麼事嗎？」
「我……」裴母面對小輩，第一次覺得有這麼強烈的心理壓迫感，緊張的不敢與權司墨對視，道：「我還想知道，這些年來秋棠過得好不好。」
好是什麼標準，不好又是什麼定義？權司墨心裡劃過一絲厭惡，這些年來，就算是他，對秋棠也曾冷嘲熱諷，她過得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權司墨定定的說了兩個字，「過得，很不好。」所以他現在越發覺得秋棠的笑難能可貴，那些狡黠的、撒嬌的、不屑的表情，都是那麼可愛。
「為什麼不好？！」裴母一下子緊張起來，「是因為秋偉國對她不好嗎？還是因為跟遠風分手的事？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問題？為什麼她過得不好？」
權司墨嗤笑一聲，看著裴母慌張又關切的樣子，冷冷的開口，「從她一出生就被自己的母親拋棄開始，她就過得不好了。」
嗡……
裴母腦海里好像被什麼電擊了一下子，頭裡嗡的一下子，臉色蒼白，嘴唇煞白，顫抖著嘴唇，終於跟權司墨對視，「你……你什麼意思？你，都知道了？」
「對，我都知道了。自從第一次見面，你的失常便讓我起了疑心，我查了查，沒想到查到了這麼令人詫異的事情。」權司墨忍不住站起來，不想再看到裴母，轉身，背對著她，「拋棄秋棠的人，就是你，秋棠的生母，鄭嵐心。」
啪……噠……
裴母太過激動，一下子起身，衣角卻掃到桌子上的咖啡杯，噼里啪啦，咖啡杯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秋棠，秋棠她已經知道了嗎？！」裴母一下子哭了出來，眼裡的淚像溪水般一流到底，聲音哽咽，「她都知道了嗎？她恨我嗎？她……她還好嗎？」
權司墨捏了捏拳頭，「她還不知道，我沒有立場告訴她這些，即使我是她的丈夫，也沒有權利替她做決定。只是，我卻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她面前。」
「為什麼？！」裴母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她啊！她是我的女兒，我要彌補這麼多年來對她的虧欠……」
「她不需要！」權司墨終於冷冷打斷裴母的話，霍得一下子轉過身來，「你覺得你現在回來，就能彌補她嗎？難道你不覺得你回來，只會讓她的人生變的更加混亂難堪嗎？」
「我……不會的，不會的！」裴母掩面而泣，身子一抖一抖的。
「不會嗎？既然當初沒有選擇留在她身邊，現在又回來，你不覺得為時已晚嗎？」權司墨因為氣憤，渾身的氣血都在不斷翻湧，「你覺得你告訴她她的真實身份，會讓她感激你嗎？她只會更加悲涼，覺得自己為什麼會被親生母親拋棄！」
「既然當初決定要生下秋棠來，就應該有養育她的意識！生而不養，你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而且，你有裴靜冉就夠了，你們享受幸福的時候，秋棠正在遭受痛苦，前段時間，裴靜冉對秋棠做了什麼，你自己回去問她。」
「你想要彌補秋棠的，一輩子都還不起。所以，她未來的人生，由我來守護就可以了。」
「如果你一定要跟秋棠相認，我也阻止不了，後果，你自己負擔。」
冷風蕭瑟，比來時更冷了好幾倍。
鄭嵐心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的權司墨辦公室，只是權司墨的每一句話都在心裡回蕩，那麼刺耳，又那麼一語中的。這麼多年來，她對裴靜冉好到極致，連同著本應該對秋棠的那份愛，全部給了裴靜冉。她以為會這樣過一輩子，只是沒想到，隨著年齡的增長，心裡的愧疚就越來越多，對秋棠的思念也越來越重，她忍不住想回來，回到鄴城，跟自己的女兒相認。
是啊，她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難道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聽秋棠喊她一聲『媽』了嗎？
鈴鈴鈴……
秋棠正在跟喬雪莉吃著烤肉，電話卻響了起來，一看是權司墨的電話，喬雪莉晃著身子起鬨起來。秋棠無語失笑，躲著去找安靜的地方接電話了。
「喂？」
「幹嘛呢？」電話一接聽，權司墨便直截了當的問。
「你在生氣嗎？」秋棠一聽便覺得不對勁，「大晚上的跟誰生氣呢？吃飯了沒？」
「沒有。」權司墨將情緒都收斂，「還沒吃飯，想問問你在做什麼。」
「在吃飯呢。」秋棠一邊接著電話，一邊不自覺的往偏僻的地方走去，「明天有採訪活動，今天為了磨合一下，舉行了一個小派對……」
那邊，蘇澤跟紀遠風寒暄完，一轉頭卻不見了秋棠。兩個人同時緊張起來，在人群里問著去尋找秋棠的身影了。
「她去那邊接權司墨的電話了啊！」喬雪莉隨手一指，指著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在那邊。」
蘇澤跟紀遠風對視一眼，忽然像有了默契一樣，提起腳步，同事王那邊走去，誰也不肯慢一步。
「哎？」喬雪莉一皺眉，「等等我啊！」說著，也往那邊追去。
秋棠不知不覺來到一處草地旁，那草長得跟她半個身子一樣高，她掛斷電話的時候，隨手撥弄了一下枝葉。
草叢裡忽然有什麼亮起來，一隻，兩隻，三隻……隨著秋棠撥弄的動作，亮光飛舞，越來越多……
是螢火蟲！
得到這個訊息，秋棠突然眼前一亮，腳步又往前邁了一步，將下半個身子沒入草叢之中。
嘩啦……
草叢聳動之後，成群結隊的螢火蟲飛舞著盤旋在秋棠身邊和上空，將秋棠周圍都照亮，忽閃忽閃，微弱的光，柔和的顏色。
紀遠風，蘇澤，喬雪莉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
秋棠在草叢裡，身邊飛舞著螢火蟲，她伸出手，柔柔的去抓那些會發光的小生命，沒抓到的時候，泄氣的一笑，快要抓到的時候，卻又不忍心打斷他們飛舞的頻率，於是，只伸出手，像跳舞一般，讓螢火蟲們在她身邊流連。
「咯咯……」秋棠自己也玩得很開心，餘光瞥到那三人，動作緩緩停下，笑著沖他們開口，「喂，螢火蟲欸！快過來啊！不想近距離接觸一下嗎？好漂亮！」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上學時，紀遠風就在想這句詩描寫的場景大概有多美，今天他才終於有幸一見，美到讓他移不開目光。
雖然沒有花，但秋棠的笑容，比山花更加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