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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我知道你的病

  寒冷的冬夜,鄴城主幹道上一輛疾馳的車子從市區出發,一路往郊區的療養院方向趕去。


  「沒事,沒事。」車上,權司墨抱著秋棠,柔聲安慰。秋棠雙目無神的靠在權司墨懷裡,將所有情緒都放空,思緒再也集中不起來。


  「肖靖,再開快點兒。」權司墨吩咐一句,肖靖點點頭。


  一路無話。權司墨盯著暗黑的夜,心裡矛盾重重。秋棠的身世,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呢?如果不說,秋棠就一輩子不會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這樣對她來說不公平;可如果說,對秋棠來說,無疑是個打擊,何況現在也明顯不是一個好時機。


  靜海療養院里,秋梨率先趕到。


  一下子推門而進,病房裡守著三四個醫生護士,滿臉沉重。病床上孤零零躺著一個老人,身上蓋著白布,一直蓋住臉。插在身上的管子,連接著的心跳儀都已經撤了……


  「爸!」秋梨聲嘶力竭的喊了一句,飛奔了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床前,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滑落。秋梨伸手,抓住白色床單底下已經蒼老冰涼手,哭得不能自已,哽咽著,嘴裡咕噥不清的喊著『爸』,惟有淚千行。


  有女護士走上前來,輕輕拍著秋梨的肩,「節哀順變。」


  秋梨哭得更大聲了,這個世界上,她再無親人。


  「爸!」


  沒過一會兒,秋棠跟權司墨便一起趕到,秋棠一推開門,本來還壓抑的情緒,在看到秋梨哭得不能自已時綳不住了,眼眶一紅,踉蹌著走到床邊。


  「我爸他……」秋棠不知所措的開口,問道:「他怎麼會……還能救嗎?」


  「秋棠小姐,請節哀。」醫生嘆了口氣,聲音更加沉重,「我們已經儘力了。」


  另一名護士開口,「令尊走的時候,很安詳。」


  秋棠只覺得眼睛發脹發酸的厲害,卻怎麼也哭不出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走到秋梨身邊,柔聲安慰,「小梨,不要哭了……」


  秋梨哪裡聽得進去,伏在床上,哭聲更甚,終於吼出聲,「父親去世了!我……我才醒來不久,為什麼會這樣?爸!你不要丟下我……我求求你……」


  權司墨在遠處遠遠地站著,唇抿得緊緊的,沒有說話。


  天上似乎飄來烏雲,在清冷蕭寒卻滿天繁星的冬夜下,遮擋了萬物。似乎,要下雪了。


  第二天一早,鄴城在黯淡的天空下醒來,天空中有涼涼的雪花墜落。


  盛海國際酒店,一間總統套房裡,床上的男女還深處睡夢之中。


  鈴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將兩人吵醒,兩個人分別往左右蜷縮了下。男人伸出堅實的胳膊去摸手機,手剛剛觸到手機,鈴聲卻戛然而止。


  男人又重新縮回手,卻沒有再睡,睜開眼,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將昨晚的回憶悉數都回到腦海里,偏頭,看了眼身邊的女人。


  裴靜冉在幾乎在同一時刻醒過來,睜開惺忪的眼睛,卻見紀遠風正看著自己,臉上頓時現出一抹緋紅,想到昨晚,頓時覺得甜蜜又害羞。


  「早。」紀遠風咳了咳,也有些羞赧,聲音低沉。


  「早。」裴靜冉故作平靜的扯了扯被子,「那個……誰的電話?」


  「不知道。」紀遠風搖了搖頭,「沒有接到。」


  裴靜冉點點頭,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紀遠風喉結上下滾了滾,想到什麼,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昨晚我們兩個……」


  「是我自願的。」裴靜冉急急地開口,「甚至該這麼說,是我主動溝引你的。」


  紀遠風的神色舒緩了一下子,可過後,便是更深的矛盾,「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什麼?」裴靜冉也皺了皺眉,絲毫沒有意識到兩個人在床上討論嚴肅的事情,將會是多麼怪異。


  「我會對你負責。」紀遠風抿抿唇開口,「不僅是指對我們兩個人的婚姻負責,還會……對你的知情權負責。」


  「知情權?」裴靜冉一頭霧水。


  紀遠風深吸一口氣,「當年離開秋棠,是因為母親的逼迫,因為家族的責任,更是因為我的身體狀況。我不想耽誤她,而同樣的顧慮卻發生在了你的身上……我原本不想耽誤你的,雖然我現在可能還沒辦法愛上你……」


  裴靜冉一咬唇,已然明白紀遠風說的是什麼意思,於是,在紀遠風剛要開口的時候,突然打斷他的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的病……胃癌……」


  紀遠風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裴靜冉,手撐著床就坐了起來,赤著上身,「你說什麼?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醫院聽到了你跟你母親的對話。」裴靜冉閉上眼,忍著鼻子里的酸澀,「不就是胃癌嘛,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沒事的……所以,我不在乎。」


  紀遠風臉上五味雜陳,好像第一次見到裴靜冉似的,不敢置信的盯了她好久,而他心裡,是感動與愧疚並存的。


  「只是我的心裡還是有點羨慕。」裴靜冉頓了頓又開口,「羨慕秋棠什麼都不知道。」


  是啊,也許知道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比如說,秋棠跟裴靜冉是姐妹這件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鈴鈴鈴!

  短暫的沉默間,電話鈴聲恰好響起來,紀遠風連忙接起來,是小文的電話。


  趁這個時間,裴靜冉揉著腰從床上坐起身,撈過自己的衣服準備去洗澡。只是紀遠風的電話掛的太快,聲音太嚴肅,讓裴靜冉忍不住先問一句,「怎麼了?」


  紀遠風看了裴靜冉一眼,沉聲道:「秋棠的……父親,去世了。」


  給秋偉國料理後事的大小事全被權司墨攬了去,本應該是秋棠負責的,權司墨卻不想她辛苦,只在大事上詢問秋棠的意見。


  秋梨眼睛腫腫的,換上一身黑色的衣服。


  秋棠也是一身黑色,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可眼睛終究不像哭過的樣子。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不出來,又或許是真的覺得,父親去世對他自己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


  靈堂里,連夜通知的家屬親友等已經陸續來到。靈堂內外擺滿了花圈,秋偉國的議題就擺在靈堂中央的棺槨里。


  親戚基本上沒有來的,因為秋家除了他們兩個姐妹,其他什麼人都沒有了,來的都是些朋友同事。


  秋棠,權司墨,秋梨三個人並排站在靈堂門口,迎接前來弔唁的人。


  只是沒想到,最先趕來的卻是裴靜冉的父母。


  裴靜冉的母親一看到秋棠魂不守舍的樣子,自己先紅了眼眶,也不管其他,從外面衝進來,伸手將秋棠的手拉起來,顫巍巍的問道:「怎麼樣?孩子,你還好嗎?」


  秋棠回過神來,微微鞠了一躬,雖然心裡詫異,可腦子根本不夠想那麼多事情,道:「我還好,謝謝伯母的關心。」


  「那,那就好。」裴母訕訕的應了一句,卻沒有放開秋棠。


  權司墨站在一旁,一身黑色,臉色更有點黑,看到裴母,眼中劃過一絲複雜,卻沒有說話。


  「這是,這是小梨吧?」裴母看了秋梨一眼。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秋偉國的女兒。


  「伯母好。」秋梨乖巧的叫了一聲。


  「嗯。」裴母點點頭,不冷不淡。


  隨後,紀遠風跟裴靜冉一起趕過來,安慰秋棠幾句,魏少唐帶著酒精過敏已痊癒的於景雯過來,蘇澤自己過來,還帶了喬雪莉的囑咐。


  秋棠將他們迎接完之後,便覺得特別累,暈暈乎乎的,權司墨看不下去,直接將秋棠帶到後面,叮囑她先好好休息,前面的事交給他。於景雯在後面陪著秋棠,寸步不離。裴母放心不下秋棠跟著去了,裴靜冉也跟著進了內間。


  權司墨來到前廳,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


  「姐姐真是好命。」秋梨站在原地,見權司墨走了過來,小聲開口道:「我也很累,都沒有人關心,真羨慕姐姐。」


  「在你父親的葬禮上,你說的是什麼話?」權司墨皺了皺眉,「你要是累了,自己可以去後面休息。」


  「墨總,墨太太,節哀順變。」


  正說著話,又有一對夫妻走過來,沖著權司墨跟秋梨開口。


  兩個人同時一愣,權司墨剛要反駁,卻沒來得及。秋梨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反應速度,突然就挎上了權司墨的胳膊,微微朝那對夫妻鞠了下躬,「謝謝。」


  魏少唐遠遠地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負手而立,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秋梨的表情很沉重,他卻清晰地看到秋梨眼裡一閃而過的光輝。


  「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想遠離你。」待那對夫妻離開,權司墨冷冷開口,將秋梨的胳膊拽了下來,「今天是你父親的葬禮,你不要太過分。」


  「怎樣算過分?假裝我自己是墨太太,過分嗎?」秋梨眨眨眼,「本來你也沒有公開姐姐的身份,或許潛意識裡,司墨……你還是喜歡我的。」


  「我喜歡的是秋棠。」權司墨再重複一遍,又道:「今天這場葬禮,你才是最主要人物,我跟秋棠都只是配合你而已,你最好安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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