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蠱連心
功勛是什麼?這個問題恐怕除了石井之外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回答,在他的家族中有三分之二的先輩為了功勛而死,而最可怕的是這一點竟然沒有消退石井對功勛的渴望,反倒讓他對此無比痴迷。
只要是為了功勛……畢竟這一次來的原因就是想要找到真正的蠱術,當橫野下二驚呼石井為此都不怕死的時候,石井想的只是寧死也要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於是乎……橫野下二眼睜睜看著石井往那洞穴深處走去,就好像一個嬰兒尋找母親的哺育,石井並沒有強行拉著橫野下二一起,但是他的身影卻讓橫野下二不得不跟上去,他一時間好像被石井迷惑了,本來說好的是想讓石井死,哪怕他死了,自己也要搶先拿下功勞,可這一刻橫野下二卻不顧生死,只知道跟在石井身後!
而與此同時,十幾裡外的千古鎮上,齊家大宅內院里,齊孤鴻正和彌光面對面喝著湯。
這事情說來滑稽。
如果說路程的話,齊孤鴻和彌光與石井和橫野下二的距離也不過就只有十幾里而已,正常人走個幾小時也就到了。
如果說年齡的話,齊孤鴻的身體更好,但受苦的偏偏是比他年紀更大的石井和橫野下二。
又說能力的話,齊孤鴻縱然對蠱術已經有了足夠深入足夠貫徹的了解,但如果是他在當場,他也絕不會選擇貿然進入,可對蠱術一竅不通的石井和橫野下二卻偏偏選擇要一往直前。
生和死啊,果然都是個人的選擇,聽不得道理勸說。
此時齊家大宅內的齊孤鴻端著湯碗,隨著他每次吹氣,都能看到湯上的油花分散后又聚合,而每次他深吸口氣,都能聞到骨湯的鮮味兒,說來奇怪,這湯是肉骨頭熬出來的,可肉大多是腥臭的,而又是死物身上的東西,不過是在裡面加了些什麼黃姜草果党參之類,為什麼卻能變成如此鮮美的味道?
就好像是煉蠱,縱然是能致人死地的毒蟲,若是加以調煉,也能變成造福於人的蠱葯……
那人呢?是不是也能變?齊孤鴻望著那湯水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想不明白壞人是不是也能變成好人,做了罪孽的人是不是也能變得天真無暇……而好人……尤其是自己這種生怕成為壞人、始終自詡為好人的人,是不是也會在外界的影響下,加點兒陳皮加點兒八角,就會把自己變成壞人了……
齊孤鴻一時間覺得自己這思緒飄得有點兒太遠了,畢竟他到現在為止還不算是壞人,至少還沒有人指著鼻子說他是壞人,本來剛剛還覺得一切都只是在夢幻中華而不實,不需要因此而糾結,但是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卻還是又沉浸其中,說來也好笑,明明是好人,卻總在幻想中將自己當成是壞人,這又算不算是一種自我折磨呢?
正當齊孤鴻這樣想著的時候,對面突然響起碗碟交錯的聲音,沉浸于思緒中的齊孤鴻被嚇了一跳,剛一抬頭就看到彌光那張嚴肅的臉。
彌光這人的長相很奇怪,此時且不去評價她好看與否,只說齊孤鴻那種特殊感受——他發覺彌光高興的時候,就好像天女一樣,慈祥又喜悅,可她生氣的時候,整張臉簡直好像肅穆莊嚴的閻羅夜叉,就比如此刻,上一秒還自認沒做過什麼虧心事的齊孤鴻此時看到彌光的臉,頓時覺得心裡發虛……
「那個……」齊孤鴻低下頭來故意不和彌光對視,岔開話題道:「再給你添碗湯吧,他說現在一定要讓你吃好喝好……」
「我倒是想吃好喝好,可如果沒人管我了怎麼辦?」
齊孤鴻楞了一下,不明白彌光的意思。
「生老病死無人豁免,萬一我的男人就是出門打工的時候被人害死了,給我拎著一條腿子回來,將來我還喝什麼?拿腿燉湯?」
齊孤鴻意識到彌光是在發火,而且還是因為前兩天千古鎮上的事情,他沒辦法直面回答她的問題,想了想后低聲道:「你放心,唐鬼有福報,說得難聽點兒,就算他出事兒了,我們也都會照顧你的,明明是不會發生的事情,」齊孤鴻拽出來用於寬慰自己的話,對著彌光道:「何必為此擔憂……」
「你怎麼知道不會發生?那些人當初送家裡男人出門的時候還以為什麼都不會發生呢!到頭來呢!你說你管我?可她們那麼多人的男人都沒了,你去管嗎?你管得過來嗎?」
「我管不了。」齊孤鴻好像認命了似的,輕聲道:「我沒有那麼大本事,管不了那麼多人,不管你怎麼罵我,該管不了的,就是管不了。」
「可你必須得管!因為……」
「齊家族長又怎樣!我不做了還不行嗎?我早就說過我今後都不煉蠱了……」
「不是因為你是族長,是因為,你是齊孤鴻,你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齊孤鴻,只有你有那樣的慈悲心腸,所以,你慈悲你就活該,你就必須要管!不管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就在彌光說這話的時候,齊孤鴻突然渾身一個寒顫,彌光還以為是自己嚇到齊孤鴻了,卻見他猛地衝出門,頭也不回便跑了!
五族的人和蠱之間有著一種特別的聯繫,曾有人自嘲說蠱就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所以蠱出什麼事兒的時候,人也會覺得難受,他們甚至猜想其實蠱也是如此,不然的話,為何很多蠱師死了之後,他們的蠱也會隨他去了?
此時,齊孤鴻莫名感覺到后心一陣生疼,他剛衝出去的時候,其實都還沒想明白那陣疼勁兒到底是為什麼,但就是冥冥之中有種感覺告訴他出事兒了!
而這種感覺此時也同樣出現在另一個人身上——金寒池。
金寒池當時正在跟金玢聊天,關於返生蠱的事情,相信此時沒人比金玢更著急,她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速度倒是不急不慢,但整個動作中都隱隱透著他的焦躁。
「這事情你該上上心,我聽說這幾日你都沒去找齊孤鴻聊過,這怎麼能行?」金玢望著窗外,語氣倒是焦急,但人看起來著實心不在焉,至少她的心思肯定沒放在她說的這件事上,就聽她道:「唯有找到了返生蠱,你才能把你族長的位置要回來啊!這金家族長的位置若是就任由那一家大豬小豬把持下去,誰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金寒池沒有說話,卻揚著嘴角突然笑了。
不管是任何人,地位再高、眼界再寬、說話再高深莫測,但只要了解到他最根本的慾望,就能輕而易舉聽出他每句話里的含義,包括金玢也是如此,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撕破了她的外衣和面紗,讓最真實的想法清晰地展露在眼前。
金寒池明白金玢這話的意思,不管她說得再怎麼雲山霧繞,而且金寒池不得不承認金玢很聰明,她自己想找返生蠱,但是她不說是她要找,而是把任務推到金寒池身上,而且因為她知道金寒池最擔心的就是金家,所以她故意將這一點提出來。
金玢是想逼金寒池著急,可她越是這麼說,金寒池就越是不著急,反倒想看看金玢還有什麼把戲。
果不其然,金玢等了許久,見仍是等不到金寒池的回應,不免有些不悅,只見她挑眉望著金寒池,「你該不會是連金家都不想管了吧?莫不是認為卸任族長就算解脫了?」
「那倒沒有,只是……」
金寒池的話說到一半兒突然停下了,只見他捂著手說不出話,金玢疑惑地打量了金寒池一眼,「身體不舒服?」
「不……」金寒池連多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臉色一下變得格外難看。
自從在金家切掉手指坐樁之後,金寒池的手在慢慢恢復著,說不疼那是騙人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感覺到過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好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正在從他手指的傷口往裡面鑽,恨不得一直鑽到心裡似的!
「金家人!有金家人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