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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石人

  齊孤鴻沒有感覺到疼,只是突然感覺到頸嗓咽喉一陣甜膩,雖然學醫多年,可齊孤鴻仍是不太理解人怎麼可能心痛到吐血,所以也不太確定這陣甜膩到底是因中蠱,還是因心頭的不甘。


  甚至,齊孤鴻都沒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吐血了,人便感到眼前一黑,就此暈了過去。


  之後的漫長時間裡,齊孤鴻一直被困在一個夢境中。


  民國十五年春節后的唐鬼山寨里,齊孤鴻從哨樓圍欄上翻身下去,唐鬼沒有拉住他,而是眼睜睜地看著齊孤鴻墜落。


  明明只是幾米高的哨樓,可齊孤鴻卻好像墜入無盡深淵,最終被淹沒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直到在夢裡的夢裡再度醒來,齊孤鴻發現自己又一次懸在圍欄上,又一次面對那張冷漠的、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臉,然後再度無力地看著自己的手指一點點滑脫,感覺到失重的下墜感……


  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


  故此,當齊孤鴻從夢中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掙扎著坐起來,不停大口喘著粗氣,那樣子就好像是溺水的人終於從水裡冒出頭,齊孤鴻貪婪地呼吸著,滿臉都是驚恐和絕望。


  「還好么?」


  金寒池的聲音對齊孤鴻來說已經有些熟悉了,這一路上雖然有過爭吵也有過分歧,但好歹是陪伴了這麼久的人,故此,這聲音讓齊孤鴻很快平靜下來。


  停止了喘息后,齊孤鴻先是察覺到了房間里的靜謐,意識到自己的喘息聲在這片寂靜中是如此突兀,而後,視線掃過窗外樹梢上的月牙,可以肯定這是上半夜,也就是說,已經不再是墳地一戰當晚,更無法確定中間相隔了幾個日夜。


  隨著金寒池將一隻粗瓷碗送到齊孤鴻手邊,溫熱的水讓他稍稍平靜下來,緊繃的神經也逐漸鬆弛,齊孤鴻這才開始細細打量四周。


  這是個陌生的房間,一個簡陋、年久失修、甚至看起來已經很長時間沒人住過的小木屋,從窗外景觀來看,應該是在山野之中,小屋牆角有一口簡易的灶台,裡面還燃著微弱的火光,上面架著一隻陳舊的鐵鍋,自己手裡這碗熱水應該就是從那兒來的,從牆邊擺著的一些獵刀、弓箭來看,這裡可能是山中獵人落腳的小屋。


  除金寒池外,齊孤鴻很快看到了房內其他人——靠在灶台旁邊不遠處打盹兒的章山石,抱著烏金蠱血杵坐在門口守夜的休伶,還有……


  齊孤鴻回過頭來,突然看到葉君霖的時候不免嚇了一跳,只見葉君霖雙眼通紅布滿血絲,她並沒有注意到齊孤鴻正在看著她,雙眼一眨不眨地正盯著齊孤鴻身邊不遠處,那目光顯得有些獃滯,應該是保持這樣的姿勢很久了。


  光是憑這眼神,齊孤鴻也多多少少猜到了葉君霖在看些什麼,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在他身邊不到兩尺的地方……


  「啊!」齊孤鴻低聲驚呼了一聲,同時人也不免往後退了一些,不得不說,他的確是被嚇了一跳。


  躺在這裡的的確是章杳,可是……齊孤鴻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簡直以為這是一尊泥塑,只見章杳的臉上並無半點兒血色,也不是白,而是石頭一樣的青灰色,皮膚的紋路清晰可見,卻讓人覺得好像山石的紋路般,生怕輕輕一碰就會碎裂,全身僵硬,胸口沒有呼吸的起伏,脖頸手腕上也看不到血脈的跳動。


  「這是……」齊孤鴻一時間說不出話,眼前所見讓他完全清醒過來,渾身汗毛豎立,只能求助一般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金寒池。


  「躺這麼久也累了吧?」金寒池忍著苦笑,對齊孤鴻伸出手,「走,帶你出去溜達溜達,也鬆鬆骨頭。」


  齊孤鴻滿頭霧水地跟著金寒池出了門,正如齊孤鴻之前的猜想,這的確是所獵人歇腳的小屋,且就位於半山腰的樹林中,只是齊孤鴻全然無暇顧及這些,他拉著金寒池快步走出去幾步,確定裡面的葉君霖應該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后,立馬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他到底怎麼了?」


  金寒池這時終於勾起嘴角,露出了無奈的苦笑,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打趣一聲道:「對不住,走了半個時辰就只找到這麼個小屋,讓你和石頭同床共枕兩天,委屈你了。」


  齊孤鴻沒說話,他沒有金寒池那種無論什麼時候都能開得出玩笑的樂觀豁達沒心沒肺,連勉強附和的心情都沒有,眼中的疑惑越發迫切,近乎逼問。


  「他中蠱了,」金寒池聳肩攤了攤手,「這你應該能看出來吧?」


  「什麼蠱?」


  「我若知道的話早就直說了,叫什麼名字不重要,你若想知道,恐怕還是要找唐家人去問,至於他的情況嘛……」


  金寒池沒有過多贅述那場戰爭究竟是怎麼結束的,從金寒池、葉君霖等人滿身的傷痕來看,戰鬥自然甚是慘烈,但最後好歹是死裡逃生了。


  在那之後,金寒池、葉君霖、休伶和章山石背著昏迷的齊孤鴻和章杳在山裡走了半個時辰才終於找到這間小屋,暫時簡單地在此安頓下來。


  齊孤鴻中了蠱,這是金寒池親眼所見的,他將齊孤鴻安頓在小屋中唯一的稻草床上后,立刻為齊孤鴻徹底檢查一番,然而金寒池發現他身上並沒有什麼蠱毒發作的跡象,對此最為樂觀的猜測是,唐家人並沒有置他們於死地的想法,所以下在他身上的應該只是唐家最普通的虎麟生蠱。


  但是,當金寒池聽到背後響起一聲瓷碗碎裂的聲音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或許過於樂觀,他回過頭來,就看到葉君霖滿臉驚愕,休伶送到她手上的水碗已經化作她腳邊的一灘碎片。


  而當金寒池順著葉君霖的目光看向稻草床另一邊時,出現在他視線中的章杳已經開始石化了。


  「恕金某人愚鈍,煉蠱半生還從來沒見過這種蠱,」金寒池的表情終於嚴肅了一些,只聽他輕嘆一聲后喃喃道:「我聽休伶說,章杳是被葉君霖從一堆蠱蟲中間生生拽出來的,當時拖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已經變得甚是難看,但,呼吸還是有的。」


  也就是說,葉君霖是先確定了章杳沒死,所以才會一路帶著他逃跑,但是當眾人抵達小屋的時候,章杳卻成了一尊石塑。


  而最要命的是,到現在為止,誰都說不上這到底是什麼蠱,也無法確定章杳到底是否還活著,是否還會活過來。


  又或者說,最要命的應該是葉君霖到現在為止還不肯相信章杳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時,金寒池再度將目光投向齊孤鴻,這或許是眼下唯一的希望,金寒池沉了沉聲,一字一頓地對著齊孤鴻道:「你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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