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熟悉的伎倆
有人在下蠱。
當齊孤鴻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清楚地意識到戰局的情況再一次發生了轉變。
之前,齊孤鴻以為這些鎮斈司的人只是在阻止他們下蠱並與之肉搏,雖然對齊孤鴻等人來說,肉搏也不算優勢,但起碼局面是簡單的。
這就像一道加減法算術題,對方不下蠱,齊孤鴻等人無法下蠱,雙方劃了個等號,誰也沒有佔優勢,可現在,鎮斈司中有人下蠱,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起初看到章杳突然倒下,齊孤鴻只是感到驚愕,情況危急之下來不及思考太多,但當那一座足高兩米的巨石頃刻間化為千萬蠱蟲時,恐懼和焦慮如潮水般沖亂了齊孤鴻的思緒。
怎麼辦?
相比齊孤鴻,更為焦急的,應該是身處蠱蟲之中的葉君霖,她眼看著巨石化為漫地蠱蟲,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一記重鎚狠狠撞在葉君霖心頭。
這似曾相識的畫面讓葉君霖聯想到了命運的重疊感,玄而又玄。
以蠱偽裝成其他東西,這乃是葉君霖最為擅長的,為何江南一帶經常有青樓閨閣一夜之間突然憑空出現?靠的就是葉君霖這手本事,可她沒想到這種事情竟也會落在自己頭上。
恰巧,面前的一個聲音在葉君霖最為困惑驚愕時給了她以答案,正印證了她的想法。
只聽那個聲音輕描淡寫地從天而降,飄飄忽忽到了葉君霖耳邊。
「聽聞葉家族長最喜以萬千蠱蟲構世間萬物,怎麼樣?我這一招學得還算到位么?」
隨著那聲音飄忽而至,葉君霖抬頭尋著那方向而去,正看到一人從半空落下,他起初站在巨石上,隨著蠱蟲組成的巨石傾塌,這七尺漢子也隨之落在地上,站在海浪般的大片蠱蟲中間,正一臉得意地望著葉君霖。
這張臉對於葉君霖來說是陌生的,只是乍一看到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是那表情,不知為何,葉君霖總覺得那表情出現在這男人的臉上是奇怪的,明明是個看起來足有四五十歲的男人,但表情卻像個毛頭小子般戲謔又輕佻。
正當葉君霖深陷驚愕之中時,身邊一聲悶悶的沉吟聲將葉君霖從思緒拽回現實,她回過頭去,就看到身邊躺著一個……
葉君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那東西,那是一團好像繭蛹一樣的東西,以手腳軀幹勉強能辨識出是個人形,但上面附著了厚厚的一層蠱蟲,無數顏色奇怪斑斕詭異的壁虎蠱蟲在那人身上迅速遊走,速度極快,乍一看還以為是五彩絲線在其周身迅速穿梭。
而章杳呢?葉君霖本能地四下看了一眼,心中當即瞭然,猛地撲上前去。
「章杳!」
人是緊張的,可雙手卻在即將觸到那一團蠱蟲前停了下來,葉君霖確有擔憂,可也確有恐懼,她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為何還有心思去思考那男人的異常之處,原來那些蠱蟲並未攻擊自己,而是全部附著在了章杳身上。
如此情況之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葉君霖也下過這種蠱,葉家獨瑟蠱中有一種與之極其相似,可在眨眼間包裹一人周身,而後差不多幾秒后便會散去,待到蠱蟲離開人身時,上一秒還好好的大活人,下一秒就會變成一具白骨。
情急之下,葉君霖本能地從懷中摸出火摺子迅速扔到那一團蠱繭身上,蠱畢竟是由蟲所化,多少還保留著蟲子怕火的本能。
葉君霖不知道這是否有效,也無暇去觀察結果,在丟出火摺子的瞬間,葉君霖猛地兩步便沖向那中年男子。
治標需治本,且不管蠱蟲多少,這男人才是葉君霖要對付的關鍵,她一邊箭步沖向男人,一邊抽出腰間的軟鞭,人還沒到近前,軟鞭已經卷向男人的脖頸。
天地萬物此時彷彿都不在葉君霖眼中,她死死盯著軟鞭,眼看著那鞭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適時收尾,在半空中打了個轉,只需葉君霖稍稍一提腕子將其收回,那鞭子定將鎖住男子脖頸。
葉君霖對此有著絕對的自信,這是她從小到大訓練過無數次也成功過無數次的本事,只要鞭子甩出去便從未失手過,這對她來說就如一塊定心石,一想到這裡,嘴角也不免勾起一陣笑意。
更何況,那男人壓根兒沒躲,葉君霖眼看著軟鞭已經環住其脖頸,腕子本能地向回一收……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葉君霖眼看一道寒光如利箭般疾馳而至,人還尚未看清楚到底是什麼,就感覺到手腕一陣生疼,腕骨彷彿被震碎了一般,疼得葉君霖本能地連連後退兩步。
隨之,手中那條好像有生命般的軟鞭突然失了魂兒似的軟踏踏地隨著葉君霖的手腕垂了下來。
葉君霖疼得鑽心,只覺得手腕已經軟得絲毫使不上力氣,已經握不緊拳頭的手在半懸空不停顫抖,軟鞭險些要從手中脫出。
而除了疼痛之外,葉君霖感到的更是一種惱怒,站在對面的男人一動不動,從葉君霖發動攻擊開始直到現在,他甚至沒有改換姿勢,要說唯一變化,既是那張臉上的戲謔又濃重幾分。
似乎是為了回應葉君霖的惱怒,男人甚至還玩味地晃了晃手中的長刀,那動作如挑釁一般,葉君霖很快明白敲在自己手腕上的到底是什麼,可她下意識地低頭一瞧,手腕雖然仍是疼得好似已經碎了一般,卻沒有半點兒血跡。
這男人……葉君霖再次抬頭看了他一眼,心中的謎團已如遮天蔽日的烏雲般籠罩心頭,葉君霖不知這男人的身份,他的蠱顯然是奔著章杳性命而來,可卻沒有半點兒要傷害自己的意思。
然而余光中渾身是蠱的章杳卻在時刻提醒著葉君霖,她無暇思考太多,也是心中殺意已起,趁著那男人還在洋洋得意地示威時,葉君霖猛地再度衝出去。
飛起的軟鞭已經用光了葉君霖腕子上僅剩的力氣,這可能會是最後一下,故此格外殺氣騰騰,直奔男子雙眼橫掃過去。
這是葉旻教給葉君霖的殺招,鞭不似劍,想要一招斃命,必須直取要害,就算不能殺敵,憑藉氣勢也能亂其方寸!
而這個「就算不能殺敵」,代表葉君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想到這一招或許不能擊中,這只是個障眼法,為了她接下來的魚死網破之舉做出的鋪墊。
果不其然,男子雖然反應奇速,但也正因反應過快,男子來不及思考便本能地抬手去擋那直奔雙眼的軟鞭。
然而已經到了面前的軟鞭卻突然失了力道,男子緊跟著便感覺到手中的劍被人握住,抬眼見,只見葉君霖已經握住利刃向下一壓,別著男人的手腕壓著劍鋒直奔男人的咽喉便去。
鮮血順著刀鋒滾落,而在血線之上的,是葉君霖殺意畢露的雙眼。
四目相對之間,男子突然冷笑,唇齒微啟,戲謔地反問一聲道:「你當我是金寒池?這麼在乎你的死活?」
男人說話間,手腕猛地一轉,刀刃在葉君霖手中擰了一轉,霎時間又是一股鮮血汩汩湧出染紅刀鋒。
而就在這時,一枚子彈破空而來,男子收斂笑意同時猛地一躲,子彈貼著他太陽穴附近的頭皮劃過,帶落他頭上的帽兜。
那張一直躲在帽子陰影下的臉完全展露在葉君霖面前,男人笑意已收,隨著他眉頭微微皺起,傷口開合間,一滴血順著男人鬢角緩緩滑落。
還不等葉君霖反應過來,手心突然湧起一陣灼燙,甚至還來不及感覺到疼時,那男子已一氣呵成抽刀震臂。
月光落在刀鋒上,寒光晃痛了葉君霖的眼,模糊的視線之中,只見那柄刀彷彿化為一隻銀鳳騰空奔出,隨著男子運力一甩,便直向那子彈飛來的方向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