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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蟲窟

  在這支被派來看守藥廠的隊伍中,廣志和小次郎是僅有的兩個來自廣島世羅町的士兵,他們是同鄉,但是彼此的關係卻算不上要好。


  廣志沉默寡言,與能言善道的小次郎相比,他在部隊中的發展實在算不上順利,兩人身為同鄉,年紀相仿,又同時入伍,但是小次郎很快被提拔為了小隊長,搖身一變就成了廣志的上司。


  而當他們被派來看守藥廠后,因士兵們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關於這支特殊部隊的情況,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就像初春的柳絮般,在整個部隊中無處不在,但他們對這一次戰略部署的討論,也就僅僅只是止步於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們將更多的心思用在日常訓練上,每日計算著自己將如何出人頭地。


  不管是人還是事物,只要是在大量聚集的情況下,便必然會產生出類型被進行分類,產生出多數和少數之間的劃分,在這支隊伍中,廣志毫無疑問就是那個異類,他對帶兵打仗毫無興趣,對小次郎的勸說充耳不聞,當其他人都在作訓練習時,他卻悄悄跑到郊外去觀察駐地附近的蟲子,好像早就猜到自己此舉不可能被人所理解般,廣志只是悶頭做著他自己的事情,對任何人閉口不言。


  不久后,當上小隊長后的小次郎給家中寄了一封家書,在裡面較為曖昧地描繪了將來的發展,準確來說,這封家書更像是小次郎的意銀,他認定自己註定在支那的土地上大有作為。


  小次郎的家書寄出去大概兩個月之後,又一批信件自日本本土被帶回,其中沒有小次郎家人的回信,卻有來自廣志家寄來的信件,家人在心中反覆詢問廣志,其大義是,如果連小次郎都有著如此美好的遠大前程,那麼,廣志你呢?


  畢竟是年輕人,因虛榮心和自尊心作祟,廣志很快寫好了一封信,平日里少言寡語如他,卻足足寫滿了四五張信紙。


  當廣志將家書封好后,差不多過了四五天時間,遠在廣島家中的父母尚未讀到信中內容時,倒是整個軍營里先炸開了鍋。


  「我們部隊里竟然有個廣志中隊長!」這是在那封信被「寄出」后,這成了小次郎逢人便說的話題,「這可還真是沒聽說過啊!我想這應該不是我們的中隊長,是蟲子的隊長吧?」


  小次郎說這話的時候充滿了嘲諷和不屑,這讓廣志很快意識到了那封信的下落,是小次郎攔截了廣志的家書並擅自拆開,才從中得知廣志原來矇騙父母說他已經當上了中隊長。


  不就是為了壓小次郎一頭么?廣志以家書這種方式悄悄地幫自己換取自尊心,卻不想他這舉動在整個軍營里炸開了鍋。


  那時候,廣志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真希望這個混蛋快點去死啊!


  只不過想法畢竟也僅僅只是想法,當時的想法也不能代表現在的想法,就如此刻,當廣志看到小次郎驚慌失措地嘶吼狂奔時,廣志還是本能地舉起了手中的槍,幫小次郎擋住在他背後窮追不捨的怪蟲。


  跟在小次郎身後的還有七八個士兵……不對,五個,七八個是上一秒的數字,但在短短的一秒之間,廣志便親眼看到兩三個士兵倒在血泊之中,他們是在聽到警告危險的哨聲后,第一隊沖向現場的士兵,前後相隔不過兩三分鐘時間,那一張張原本寫滿鬥智的臉此刻就只剩下惶恐。


  小次郎腳下拌蒜,逃離的腳步歪歪扭扭,在他身子一個踉蹌幾乎摔在地上時,廣志連忙伸開雙手將幾乎摔在地上的他一把撈起來。


  「怎麼了?」


  自來到部隊后,廣志的方言口音經常受人嘲笑,他一直偷偷地試著改正,但到這一刻也再顧不上其他,用濃重的口音焦急地詢問。


  「蟲子……是蟲子!」


  「什麼樣……」


  「各種各樣的蟲子!」


  小次郎焦急地手舞足蹈比劃著,那模樣就像是個滑稽劇演員,可廣志笑不出來,他無法從小次郎的比手畫腳中猜測他說的到底是哪一種蟲子,但能看得出他這慌亂動作中的驚恐萬分。


  與小次郎不同,當廣志聽到「蟲子」這兩個字的時候,湧現在他心中的並非惶恐,而是一種難以明說的興奮,他感覺到一種極大的幸運降臨在他頭上,毫不亞於天上掉餡餅!


  廣志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當然了,這也是他藏在心底的野心,自從來到這駐地后,當其他人將部隊的特殊使命當成打發時間的談資時,廣志卻將這件事情認認真真地放到心裡去了,他注意到長官們經常在野外捕蟲,將那些蟲子帶到二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里,這讓廣志意識到,蟲子,才是他們這一次駐紮於此的關鍵,察覺到了這一點的廣志並未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任何人,他決定自己悶頭研究,雖然現在看起來好像是當上了小隊長的小次郎壓過自己一頭,但是誰知道呢?廣志就是有這樣的自信,他認為自己如果研究明白了這一點的話,一定能夠取得遠超小次郎的職位!

  現在,當廣志經歷過那麼多的嘲諷和鄙夷后,他覺得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


  走廊中,肩並著肩,人擠著人,還有腳底下軟綿無力的屍體,廣志不知道在這幾分鐘的時間裡究竟死了多少人,只知道他正在逼近那個地方,竭力在擁擠之中騰出空間舉起手中的步槍。


  那門口距離他們大概有十幾米的距離,可對於廣志來說卻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很快聽到了密集的槍聲,站在走廊中的他看到堵在門口的四五名日軍士兵,以及,那種小次郎無法形容的毒蟲。


  那是一隻長得好像蠍子的蟲子,但是血盆大口卻如蟾蜍的闊嘴,而當那蟲子張開嘴巴時,一條鮮紅的信子從它的口中吐出,只見那怪蟲揮舞著如壁虎般長著五指的爪子,凌空撲向了一名日軍士兵的脖頸。


  手起刀落,霎時間,那士兵白皙的臉頰瞬間變成了絳紫色,身子僵硬了片刻之後,直勾勾地倒在地上,雙眼已經渙散無神,手卻仍然保持著開槍的姿勢,一顆又一顆子彈從槍口中衝撞而出,射入同伴的小腿和腳踝。


  廣志吞了口口水,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身子幾乎要軟下去,他能感覺到渾身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能感覺到兩腿中間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此時除興奮之外,廣志也感覺到了一種無力阻擋的惶恐。


  不知是誰說過,在蒙昧與真理之間必然隔著一層危險,這也是真理之所以難能可貴的原因。


  然而,此時廣志想要逃跑卻已經來不及了,所有的士兵之間早已沒有了上下級的區別,他們被堵在門口,毫無選擇,或者開槍,或者受死,其中也包括廣志和小次郎。


  房間里,無數怪蟲仍在不停地向他們撲過來,幾乎是每一秒,廣志都能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倒下,然而房裡的怪蟲卻絲毫沒有變少的跡象,廣志環視整個房間,試圖找出那些怪蟲從何而來,但是在這等混亂的情況之下,他的視線一次又一次被半路阻攔。


  其實所有人都在尋找著這些毒蟲的來源,區別在於,其他士兵的目的是為了保命,廣志卻是真真切切想知道那些毒蟲從何而來,他在腦海中理性地思考,排除著一個個可能性。


  窗戶!對,先是窗戶!

  廣志強迫自己將視線落在牆邊的一排窗戶上,在混亂之中,廣志一邊開槍,一邊將視線從一扇又一扇窗戶前掃視過去,這房間里的窗戶全部都關著,但毒蟲卻源源不絕。


  「一定是……」


  廣志的話沒來得及說完,他那細弱的聲音便被死死地壓蓋在小次郎的聲音之下。


  「打那些女人!」


  廣志不知道小次郎是從何得出這一結論的,是曾和自己一樣認真思考過,抑或僅僅只是出自殺戮本能的敏銳直覺。


  廣志不由得有些惱怒,因小次郎又一次先於自己做出判斷,可自己的判斷乃是來自更深層的思考,清晰地關注著問題的關鍵,而非像小次郎一樣僅僅出自直覺,自己的能力遠遠高於他……


  正當廣志這樣想著的時候,一隻毒蟲直奔廣志的面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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