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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鞭心撻已

  當允瓛守在金寒池的外宅門口時,他的心其實一直在郊區的工廠里,那顆心就好像懸在半空,由一根細細的絲線吊著,而在那顆心下方的,則是滾燙的、冒著氣泡的油鍋,這種煎熬讓允瓛無法呼吸。


  而允瓛有所不知的是,此時,在那座工廠中,在他煉蠱的房間里,三個日軍士兵正蹲在他的蠱壇旁邊,這三人中,兩人手持手槍,其中一個乾脆端著步槍守在不遠處,槍口正對準了那蠱壇。


  但是手中的鐵匣子並不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他們被調派至此,來負責這個工廠的安全,因這一點,使他們多多少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保護一種極其危險的東西,一種能在戰場上讓槍炮毫無用武之地的東西。


  既然是能讓戰場上的槍炮都毫無永無之地,那麼,請問自己手中的手槍又能做些什麼呢?


  三個日本兵靜靜地看著那罈子,隱約能聽到罈子里發出一兩聲窸窸窣窣的聲響,只是那聲音實在微弱,且斷斷續續聽不清楚,在這樣提心弔膽地觀察一陣后,他們大概確定這罈子中的東西並不會出來,故有一人壯著膽子將耳朵湊到蠱壇邊貼了上去。


  「嘶……嘶。」


  雖然算是有備而來,但突然以如此近的距離灌入耳中的聲音還是令那士兵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身子往後一仰便癱坐在地上。


  「喂,到底是什麼?」


  「蛇……」那士兵顫顫巍巍道:「應該是蛇在吐著信子的聲音。」


  允瓛並未向石井過於詳細地描述過下蠱的過程,那是在他最為洋洋得意時,壓制著興奮,為自己藏起來的一張底牌,故而,石井只知道作為煉製詹丑蠱的第一個步驟,這蠱壇中的五毒廝殺后所留下的應該是一隻蟾蜍。


  但也正像允瓛因自己實則不通蠱術而對石井有所隱瞞一樣,這世上的人都在做一些事情,有些是能正大光明做的,有些則不然,而那些事情就要被吞下去,爛在肚子里,就像這些士兵乃是趁著長官們不在時偷偷潛入進來偷聽蠱壇里的聲音,所以他們沒有將「蛇吐著信子」的聲音告訴任何人。


  這個時間差,導致了石井的失敗,也給了五族以時間來謀划反擊。


  此時的石井當然不知道這些,現在的他正因眼前的失敗而暴跳如雷。


  在對面的走廊盡頭,一排房間里,皮鞭抽打著肉體發出或刺耳或沉悶的響聲,但那肉體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以作為回應。


  葉水兒仍被吊在半空,只是她自己已經不太能確定這一點了,她的手被綁了太久,身子也懸空了太久,以至於她早已經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而那些抽打在身上的鞭子,雖然被浸泡過鹽水,不過這種疼痛也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看著站在對面的那名惱怒的日軍士兵,葉水兒突然覺得想笑,若不是實在沒有力氣扯動嘴角,她一定會對著那人露出一個飽含譏諷的笑容。


  沒有用的,嚴刑逼供算什麼?對葉水兒來說,和從小修習蠱術時所吃過的苦相比,這實在是算不上什麼,更何況自己已經熬過去了,這個黃毛丫頭忍不住為自己這一壯舉而感到驕傲。


  日本士兵再次揮起鞭子,力氣卻已經比初時輕了許多,倒不是出自仁慈,說實話,一方面是因為已經實在沒有力氣,另一方面,則是因乏味和無聊。


  這世界上有些人鍾情於殺戮,乃是因為享受著殺戮時,一條鮮活的生命對自己的苦苦哀求,又或者是對方奮力抵抗卻仍死於自己刀下時的那種成就感。


  總之,快感大多都來自對方的反應。


  這種好像鞭屍一樣的機械化行為,說實話,實在令人興奮不起來。


  不過好在這士兵只是聽命而行,既然得不到快感,無非就敷衍行事罷了,心裡倒是不會有什麼焦急或煎熬。


  相比之下,那些需要為這一行動付責的指揮者可就沒這麼好過了。


  幽暗的走廊里,除了鞭子乾澀而機械的聲音外,僅剩的就只有石井煩躁的腳步聲和嘆氣聲,這聲音急促而凌亂,乃是因石井在竭力壓著心頭怒氣,隨著他一次次在走廊里折返徘徊,葉景蓮的臉也一次次進入他的視線中。


  這個懶洋洋靠在牆邊一臉淡然的傢伙著實令石井望而生厭,他早已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咆哮,覺得自己真是該死,如果早知道事情會像現在這樣拖了那麼久卻毫無進展且自己還要對付這個令人討厭的傢伙的話,石井覺得,自己當初恐怕會放棄拉葉家入伙。


  若是換做旁人的話,石井恐怕早已大發雷霆,他承認自己之所以還沒對葉景蓮動怒,乃是因為沉沒成本,他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心中仍是有一絲僥倖,期望葉景蓮能夠成功。


  只是……這種等待實在是太難捱了。


  「葉桑!」石井終於忍不住吼了一聲,「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你看這些女人像有半點兒打算鬆口的意思嗎?」


  葉景蓮抿著嘴唇,他始終面無表情,但不代表他的心中沒有情緒,葉景蓮倒是不怕什麼,不怕石井對他不客氣,也不怕房裡的葉家姑娘們對他心生憎恨,葉景蓮現在感受到的是一種急切的惱怒。


  為什麼這些混蛋們就是不肯乖乖合作!

  帶著這個問題,葉景蓮怒氣沖沖地進了房間,搶過日軍士兵手中的皮鞭高高揮起,鞭子好像一條蛇似的在半空中揚著頭,而後卷著身子落在葉水兒的臉上。


  小時候,葉君霖常常因為煉蠱而被責罰,其中最常見的莫過挨鞭子,為此,葉景蓮曾研究過各種各樣的鞭子,並偷偷將毛絮摻在鞭子里,來減輕疼痛,他能了解哪種鞭子用什麼方式打人不疼,自然也知道用什麼樣的方式打人最疼。


  面前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葉水兒讓葉景蓮突然覺得很是熟悉,和小時候的葉君霖看起來好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有那麼一瞬間,葉景蓮心中恍惚,彷彿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的他每次看到葉君霖挨打時,都會不顧一切衝上前去搶葉旻手裡的鞭子……


  現在,這個施暴的人成了他自己。


  而葉水兒的面容越是和當年的葉君霖重疊在一起,葉景蓮手中的皮鞭便越發用力。


  「你到底肯還是不肯?」葉景蓮咬著牙,隱約感覺到了牙齦里泛起一股咸澀的血腥味兒,「在這兒,葉家的蠱術救不了你,你若非要抱著那勞什子去死,我可以送你一程,但是,有什麼好處?!」


  「我在葉家,也沒什麼好處,」葉水兒沒有睜開眼睛,但總算分辨出了葉景蓮的聲音,「不還是待了這麼多年?反正總是沒好處,在哪兒都一樣唄……」


  葉景蓮不擅長談判,強迫才是他的拿手強項,但此時只有耐著性子道:「你們只要肯煉蠱,我不但會放了你們,還有葉君霖……」


  「呸。」


  這一口血在葉水兒嘴裡含著久了,一直不知道該發泄到何處,此時剛好全都便宜了葉景蓮,而這一口也讓葉水兒的氣順了不少,她微微睜開眼睛,斜睨著葉景蓮。


  「若不是因為你,族長這麼多年不至如此,我不知你安的什麼心,但這葉家蠱術是斷然不會傳給外人,丫頭我沒文化沒腦子,只知道族長說什麼,我便做什麼,我這條命不值錢,你想要便拿去,但這蠱術是絕不會流入旁人手中!」


  「你不怕死,難道你不怕葉君霖死?哪怕我要她的命,你也不肯給我煉蠱?」


  「我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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