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酒場留幾手
「抓倫啊?抓倫簡氈……我宋不桑別個不橫,抓倫不怕,這上海堪我給里翻個遍……」宋不雙果然不擅長喝什麼地道的紹興酒,不過一壺下肚,宋不雙的舌頭已經直了,他的眼神渙散,眼裡儘是醉意,傻笑著湊近中島江沿,人還未說話,先是送出一個大大的酒嗝,「嗝——呃--啊,我……」
酒臭噴了中島江沿一臉,他面帶不悅,皺眉抿唇望著宋不雙,就看宋不雙大大咧咧地起身一擺手道:「我這奏去,抓倫!來……」
守在門外的小兵立馬扶住了宋不雙,任由他東倒西歪搖搖晃晃,在中島江沿的注視下,走著蛇行步踉踉蹌蹌消失在中島家門外。
小兵給宋不雙拉開美式吉普的車門,宋不雙兩隻手死死拔著車座往上爬,小兵在下面捧著他的屁股往上推,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宋不雙頂上車,然而等小兵關好車門自另外一邊上車,待到司機一腳油門揚長而去時,宋不雙坐得筆挺,已經恢復了一臉正色,同時,順手將手中的手帕丟給小兵,小兵接過來使勁兒擰了一把,酒水滴滴答答。
宋不雙的腦子到底靈光不靈光,這不好說,但他是紹興人,自小早起便拿紹興酒漱口,別說一壺,如今逢年過節和表兄堂弟們聚在一起喝酒都是踩著酒罈喝的,若真是由著他敞開肚子去高長興門口抱著罈子喝,以他的酒量足夠喝光高長興的庫存。
所以手下的兵也問過宋不雙,既然明明是山囊海量,為什麼偏要假裝不會喝老酒,宋不雙說這叫留幾手--第一手,世人都以為他是最先醉的,其實並不然,他是在世人都醉了后唯一獨醒的;第二手,對方既然是為了將他灌醉了討便宜,那他就順水推舟裝醉,四兩撥千斤地和人家打醉太極;第三手,既是這手帕,宋不雙喝一口,就往手帕里吐一口,這是中島江沿看在眼裡的,也是宋不雙故意要讓中島看見的,中島江沿明知道宋不雙不能喝紹興酒,卻故意擺出紹興待客,那是他懶得在宋不雙身上浪費時間,想要速戰速決,而宋不雙更是懶得浪費時間給中島江沿,乾脆剛開席就裝醉,故意讓中島江沿看到自己賴酒。
「真正的強者,往往更希望他人將自己當做弱者,就好像越有錢的人越愛哭窮……」
每每說起這話的時候,宋不雙都是一臉的深沉凝重,頗有一番高處不勝寒的孤獨之感,可他卻不知,在身邊的士兵眼中看來,他們這位宋司令許是將所有智慧都用在了酒局上,他若能稍稍讓出些心思用來帶兵打仗,那他們這支部隊也不用一直躲起來做縮頭烏龜。
宋不雙聳了聳肩膀伸了個懶腰,這頓酒喝得他並不舒服,而中島江沿如此處心積慮,不過只是要讓自己去抓幾個街頭小販,這令宋不雙覺得有種被人大材小用的感覺,他撇撇嘴,對著小兵伸出手,「老子的酒壺呢?」
小兵摸出銀質酒壺,然而還未遞到宋不雙手中前,小兵先開口道:「司令,現在恐怕還不是喝酒的時候,營里出了事兒,幾個小兄弟被抓到巡捕房去了,怕是還要勞煩司令您親自去活動活動關係!」
宋不雙先是搶過酒壺灌了一大口,心說這他娘的才叫紹興老酒,口中一陣酒香給他提了神,宋不雙這才道:「因為什麼事兒被抓起來的?哪裡的巡捕?南城還是夷場?」
宋不雙心中思忖,如若是被夷場租界的巡捕房抓了倒是小事兒,只要花錢,怎麼都能擺平,夷場的巡捕見錢眼開,除了錢,其他的全不在意,但若是被南城的巡捕抓了,怕是惹了什麼有背景的人,這樣一來的話,不光要花錢還要賠禮道歉,哪怕那幾個小兵自己不要了,但對方既然要抓人,那就不是沖著幾個小兵去的,而是將槍口對準了自己,這可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正當宋不雙這樣想著的時候,小兵已經顫顫巍巍地開了口道:「因為……聽說是鬧出了人命案!」
這話驚醒了宋不雙的酒意,而當他催促著司機加快速度的時候,齊孤鴻和唐鬼正在虹口區一工廠的院牆外。
齊孤鴻對這製藥廠非常熟悉,因為說來,這也算是他工作過的地方,是的,這裡就是中島江沿的製藥廠,他是萬萬沒想到在他和唐鬼以尋屍蠱跟蹤一名夥計后,對方竟然將自己帶到了這裡。
白天的時候,吉祥假扮顧客進了三馬路的鋪面去買啞支那,順手將重音蠱下在了個小夥計身上,服下重音蠱的吉祥將小夥計的話一字不落地照搬給了齊孤鴻和唐鬼,聽到那些人如何在後院里討論「齊氏.戒煙靈」的悄無聲息消聲滅跡后,氣得唐鬼頭頂直冒青煙,若不是齊孤鴻攔著,怕是就要衝進店去了。
而後,他們得知需有兩名夥計去「廠房」取啞支那回來,這便由受在後門的阿夭將尋屍蠱下在了夥計身上。
當初在家商量計策的時候,唐鬼本說是不如給啞支那鋪子里的夥計下吐真蠱,方可得知內情,不需齊孤鴻和唐鬼親自探訪,然而衷珩和七樹雖然會下吐真蠱,可又考慮到用吐真蠱來逼問夥計容易打草驚蛇,齊孤鴻也覺得既然決定追查,那就一查到底。
故而才有了齊孤鴻站在製藥廠門口的一臉驚愕,他是萬萬沒想到這事情又和中島江沿扯上了關係。
聽說事關中島江沿,唐鬼倒是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道:「沒什麼奇怪的,你想,這葯叫啞支那,一想就是日本人的葯,只是沒想到中島江沿的手伸得這麼長,還涉及到了禁煙葯而已嘛,你也別太當回事兒,咱們這麼想,說不定這是老天給你機會呢?當初那個日本人不是把你騙進位藥廠的嗎?說不定老天爺這就是給你機會讓你報復來著!」
說罷,唐鬼已經大大咧咧地圍著製藥廠繞了半圈兒。
這製藥廠雖然戒備森嚴圍牆高聳,可憑著唐鬼的本事,想混進去也並非難事兒,他有種蠱,是用壁虎蠱攜硃砂、酸棗仁、合歡皮和龍骨等葯輔以冬蟬蛻煉製而成的蠱葯,此蠱入房內后,其氣味可令人昏睡不止,是虎麟唐家的瞌睡蠱,見效極快,兩人躲在院牆外盯著門房,不需半盞茶的功夫,就看到窗前燈下的保衛員已經伏案睡去。
既然已經躲過守備,接下來的事情便更簡單,兩人隨著尋屍蠱來到了一小庫房門口,兩人翻窗而入,唐鬼守在窗下,他這眼睛到了晚上幾乎是半瞎,守在月光下也只能看到一片朦朧,便由齊孤鴻去查看情況,但見整個屋子面積不大,牆邊堆著的貨物直至天花,齊孤鴻打開一隻紙箱,勉強辨認著包裝上的字樣,認出這便是啞支那。
如此看來,事情便明確了不少,中島江沿自然就是這啞支那背後的主子,而這裡擺放著的啞支那,自然也就是他們「齊氏.戒煙靈」的仇家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