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善惡砝碼
葉景蓮悄悄來了上海,他沒告訴葉君霖,但他身上的蠱蟲卻告訴了葉君霖,她只當是這孩子貪玩,卻沒想到他也來到了陳嘯風的宅子里。
恰好,葉君霖可以誰都不顧,唯獨不能不管葉景蓮,故而聽到弟弟的聲音,葉君霖立馬湊到門口,正看到葉景蓮與章杳相對而立。
葉景蓮一直在暗中跟著葉君霖,動作卻比葉君霖快了一步,所以當葉君霖剛抵達陳嘯風宅邸時,葉景蓮其實已經在這兒轉了一圈兒,此刻見到章杳,葉景蓮很是欣喜,可是眉眼一轉,側頭皺眉打量著章杳道:「杳哥,你該不會是為了文戚來的吧?」
葉景蓮正是自地牢所在的方向而來,本著好奇心探頭瞧了一眼,正看到滿身是血的文戚,不過他只是聳了聳肩便走了,反正文戚是跟著章杳了,在葉景蓮看來,文戚的死活與自己無關。
只是,事情若是牽扯到章杳,那便不一樣了,葉景蓮覺得古怪,沒想到章杳會為了文戚親自登門。
章杳顯然是懶得回答葉景蓮的問題,只是漫不經心地隨口問了句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來找文戚,」葉景蓮好似從來看不懂章杳的臉色,仍是熱絡道:「我來找我葉家的人!」
話聽到這裡,感到意外的便是房內的葉君霖了,來找葉家人?她只當葉景蓮是貪戀十里洋場花花世界,若只是為了玩,對於自己這紈絝弟弟倒是並不奇怪,可他說來找葉家人,難不成是來找葉休儀?葉君霖的眉頭緊皺,葉景蓮身為族長胞弟,葉休儀只是葉家再平凡不過的門徒之一,平日里從不見葉景蓮對葉休儀有什麼特殊關照,他親自來找休儀?憑什麼?
葉君霖心中千思萬緒,彌光就只惱這兩人話多,她總怕被什麼金寒池搶了先,可這兩人站在院里閑言碎語偏偏就是不肯走,正當彌光忍不住在心中暗罵時,卻聽到葉景蓮口中吐出了個熟悉的名字。
「我倒是聽人說了,文戚給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下蠱,我見他還穿著齊家的打扮,只當他是想嫁禍給齊孤鴻,誰知道這蠢貨卻給杳哥你惹了麻煩,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他給齊家送葬就是了!」
話聽到這裡,房裡的彌光渾身一個激靈,她再一次聽到齊孤鴻的名字,可是關於這個人的事情,卻與自己之前聽到的截然不同。
文戚,想來就是地牢中的人,他口口聲聲告訴彌光,說他是為齊孤鴻所累,但如今她卻親耳聽到文戚是要嫁禍給齊孤鴻。
人言最不可信,看不到摸不著,所謂信口雌黃便是這個意思,彌光有些心煩,沒想到在緊要關頭聽到這種亂她心神的話,頓時感到心煩意亂,恨不得推門出去問個究竟。
好在門外的章杳也懶得與葉景蓮浪費口舌,只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你去找你的人吧。」
「好,改日我去找杳哥玩!」
葉景蓮說著蹦蹦跳跳便走,那架勢就好像在他葉家後院一般,看得葉君霖心驚,生怕他被陳嘯風的人撞上,這孩子生性魯莽,在葉家被嬌慣得天不怕地不怕,葉君霖是打算不動聲色找到葉休儀便走,萬一葉景蓮惹出亂子,簡直是突生橫禍,故而等到章杳離開后,葉君霖立馬便要出門。
正當葉君霖推開門時,卻發覺背後的彌光仍愣著,不免低聲催促道:「你還在等什麼?」
「你說你是葉家族長對吧?」
「對,怎麼了?」
「那麼,蠱族五門中的齊家,你多少也有耳聞吧?」
「是,那又如何?」
「所以你也知道他們剛剛說起的齊孤鴻是齊家的當家?」
「當家?哈……」葉君霖搖頭笑了一聲,齊家亡了,那個對蠱術一竅不通的齊孤鴻根本就是光桿司令,還談得上什麼族長不族長的?不過葉景蓮已經走遠了,葉君霖沒什麼耐心向彌光解釋這些事情,乾脆開門見山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那個齊孤鴻……」彌光咬著嘴唇盯著面前地上的方磚,一陣猶豫之後輕聲道:「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人抑或壞人的判斷,就像是天秤的兩端,而他人的評價則是落在天秤上的砝碼,彌光細數自己得到的砝碼,葉休儀未曾對齊孤鴻的善惡做出過評價,倒是袁兢與他走得親近,甚至在自己面前袒護齊孤鴻,老道如袁兢一般,似乎並未將齊孤鴻看做壞人,那麼,葉君霖呢?
彌光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麼,短暫的等待在她心中漫長如年月更迭,許久,葉君霖皺著眉頭望向門外,那是章杳和葉景蓮剛剛站著的位置。
章家與齊家有過節,而其過節有關於自己的祖輩葉皎陽,從葉家流轉下來的傳說中,葉君霖得以將當年的傳說窺探一二,章嚳海是因為葉皎陽恨上了齊秉醫,葉皎陽為齊秉醫終身不嫁,更是將過養女取名葉齊,足以見得葉皎陽對齊秉醫用情之深,而她用情越深,章嚳海便越恨齊秉醫,這些情緒,葉君霖都可以理解。
葉皎陽愛齊秉醫沒錯,章嚳海恨齊秉醫也沒錯,但章杳因先父未能如願的遺恨便滅了齊家一族,這就不太對了。
如今齊家留下齊孤鴻這麼個廢物,章杳仍要窮追不捨斬草除根,若真是他令手下嫁禍齊孤鴻,那麼在這件事情中,章杳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一見便知。
至於葉景蓮,雖然是自己的胞弟,可正因如此,葉君霖更能感覺到這孩子的不分善惡無法無天,只是,葉君霖對這個弟弟有著同情和內疚。
常有門徒私下裡說葉景蓮是投生錯了人家,生在葉家看似衣食無憂權高位重,但他是男兒,不可修習蠱術亦不可繼承族長之位。
而葉家上下所有女人都是以蠱為生,就只有他一個男人,可以因他的遊手好閒說他可恨,也可以因他沒有未來說他可憐,總而言之,或許是因他不能煉蠱,渾身精力不知往何處發泄,所以養出了一身的惡趣味,作怪起來,比尋常人家的紈絝子弟還要可恨。
這些葉君霖都看在眼裡,她雖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縱容著葉景蓮,可這不代表她對葉景蓮的劣根全然不知。
「不知道一個人是不是好人的時候,」葉君霖沒有看向彌光,只是嘆了口氣沉聲道:「就去看看他的對手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有了葉君霖這麼句話,彌光的心裡也就有了答案。
地牢里,文戚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緊跟著看到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章杳,陳嘯風家的青幫弟子為他解開身上的繩索,動作很是客氣,由此看來這章杳還是陳嘯風家的座上賓,只是,文戚來不及因這些陳家弟子的態度而感到可笑,他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章杳會親自來接他回去。
至於章杳是如何帶著文戚離開,這中間的過程已經都不重要,章杳不喜歡在這種地方逗留,故而沒有去與陳嘯風打招呼便直接離開了,他尚且不知因自己的先走一步而錯過了一場好戲。
只是,章杳不知道齊孤鴻會來,齊孤鴻卻是親眼目送了章杳離開,他和唐冕趕到陳嘯風家門口的時候,正看到章杳帶著渾身血污的齊家門徒上了轎車,這一幕不免令齊孤鴻大驚失色,他雖然並未聲張,可唐冕也察覺到了齊孤鴻的不對勁兒。
「怎麼了?你見到了什麼人?」
「那個……」齊孤鴻心思煩亂,一部分是因為見到章杳出現在陳嘯風家的驚訝,一部分是因為見到齊家門徒被章杳帶走的不解,而其中最多的,則是因章杳那張臉,再見那張臉,齊孤鴻覺得心中好似響起一聲驚雷,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便見到了章杳,是在自己尚未準備好的時候,在一陣喉結上下翻動后,齊孤鴻咬著牙輕聲開口道:「是齊家的生死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