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wo

  好愛你啊。


  愛到覺得日月星辰都不如你一個笑容來得璀璨生輝呢。


  休伶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很想問金寒池,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問過。


  「主人,你……到底喜歡過我么?」


  不知道如何開口的問題,往往是因為心中早已經認定了否認的答案,因為害怕被拒絕,所以根本無法開口。


  人的自卑,究竟是長在哪根血管里的?可以摘掉么?是不是摘掉了就能幸福了呢?


  金寒池有點兒記不清楚了,自己第一次見到休伶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時間,在自己多大年紀的時候。


  只是,初次見面時,金寒池看到休伶跪在針板上,冬雨稀稀落落地砸在地上,即便只是升騰而起的涼氣都讓金寒池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的身上穿著厚重的皮草,那種被毛羽保護的溫暖與周遭的冷氣對比起來,著實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那麼相比之下,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很冷啊?

  當年的金寒池還很年少,對於族長、身份、地位之類的問題了解得還不是很多,他只是很單純地想著,不想讓這樣柔弱的女孩子,在凄風冷雨中跪於針板上。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金寒池將休伶從葉家帶走了,是的,用了一些不大對的手段。


  後來呢?金寒池用了很多時間去思考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情,帶走休伶,到底是對是錯?


  金寒池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很彆扭的人。


  他知道,在很多外人眼中看來,自己溫文爾雅又和氣,非常好相處,是個很適合做朋友的人。


  但事實呢?


  金寒池覺得,自己的心裡有兩個圈兒。


  一個大圈子,任何人都能進來,這代表著金寒池的包容性,不管是好是壞、三六九等,金寒池都能接受,不會因身份地位看不起任何人,容許他們都走進自己的大圈子裡。


  而另外一個,卻是個小圈子,縱然有千千萬萬人能走進自己的大圈子裡,但能走進自己的小圈子中的,卻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人。


  要能聊得來,要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要有共同的目標,要有相似的審美,要有家教、原則和底限,最好的話,還能長得好看。


  所以經過層層篩選之後,能走入金寒池小圈子中的人少之有少,不過恰好休伶是其中之一,對,只能說恰好,算不上幸運或是不幸。


  金寒池的祖母不止一次問過他,關於未來的妻子,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要求。


  對於這個問題,金寒池坦誠的回答了。


  要能聊得來,要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要有共同的目標,要有相似的審美,要有家教、原則和底限,最好的話,還能長得好看。


  這樣的人,在金寒池身邊的女性中,就只有一人。


  休伶。


  可是他為什麼不喜歡自己呢?

  休伶知道金寒池所有的喜好,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人不喜歡什麼樣的人,雖然整個金家中,所有人都認定了金寒池將來必然會娶一個身份地位顯赫的女人,但休伶覺得,金寒池不是那樣的人,他所追求的,並非權力地位,而是他心頭所愛。


  而自己是他的最佳人選,是吻合他所有欲求的人。


  但為什麼不是自己呢?


  難道說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以為是?

  難道說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欲求不滿?

  難道說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和誤會?


  他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吧?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要將自己從葉家帶出來?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要偷偷教自己金家蠱術?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對自己那麼好?為什麼處處關懷體貼?為什麼看著自己的眼神那麼溫柔?


  不是錯覺吧?應該不是,肯定不是,求求老天,那一定不是!

  休伶在關於金寒池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他的問題上,每天都能像孫猴子一樣翻個一千八百個來回,可她始終答不出個答案。


  她不能在主子面前耍脾氣,可她又笑不出來,所以,休伶只有面無表情。


  而金寒池也注意到了她這種面無表情的表情。


  金寒池有時候也在反思,自己剛剛見到休伶的時候 ,她是個什麼樣子的孩子來著?也是如現在一般,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不關心、不喜歡嗎?

  那種不在意、不關心、不喜歡中,也包括自己嗎?


  好在金寒池只是在極其偶爾的情況下才會思考這個問題,大多數時間,在他能保持冷靜和理性的時候,他都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


  既是不能,也是不想。


  能也好,想也好,又能怎樣?


  金寒池問過自己,自己真的喜歡休伶嗎?他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經常在自己眼前閃現著的,究竟是休伶,還是那個人?


  自己喜歡的,到底是休伶,還是說,只是將休伶當成了一個替身?

  金寒池不想思考這些問題,每一次思考,都好像是一把小刀將他的傷口再次翻開。


  可是不想呢?又不可能。


  金寒池好像是遵循本能的對休伶好,可在這一過程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象中的那個人到底是休伶還是那個人,故而金寒池無法做出決定也不能有下一步的舉動。


  自己不清醒,在一片混沌中迷茫著,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管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是害人害己。


  就是這樣過分的冷靜,讓金寒池堅持著,在每一次他想要靠近休伶的時候,堅持與她保持距離。


  金寒池知道,自己不能再靠近了,他的靠近,就好像是燈塔中發出的信號,召喚著休伶靠近,可他不能這樣做,他知道休伶沒有錯,但他也知道,休伶的每一次靠近,就好像是烈焰接近自己,令自己灼痛不已。


  這樣的生活,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對喜歡的人坦然說一句「我喜歡你」?

  到底什麼時候才不怕被人拒絕?

  到底什麼時候才知道自己有足夠的力量,能讓自己喜歡的人不受傷害?

  這些問題,金寒池都無法回答,他是金家族長,肩膀上結結實實沉甸甸地背著太多他不想承受卻又不能承受的東西。


  就是這些東西,阻隔在他和休伶中間,讓他不能靠近,也不能轉身離去。


  算了吧,小姑娘,算了,別讓我傷害到你,你明知道和我在一起,就必須要和我一同面對這紛亂複雜的人世間,你明知道我對你有感情,你明知道我不能就讓你這樣沒名沒分一無所求地在我身邊陪伴一生。


  既然如此……


  你就別愛我了行不行!

  別給我傷害你的機會了……行不行?


  去幸福吧!行不行?!

  不管你是金家下仆,不管我是金家族長,可我給不了你幸福,就不配和你在一起。


  所以,離開我吧,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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