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以恨抵愛
金寒池……葉君霖坐在密室中,低聲喃喃地念著金寒池的名字。
如果單單隻是想到金寒池那張臉,也就罷了,可一旦想到他從自己身邊帶走的人,葉君霖心中便是怒不可遏,簡直不可原諒。
自金寒池將休伶從葉家帶走後,葉君霖不肯與任何人提起關於休伶的事情。
如果只是一條狗,被帶走也就帶走罷,可他帶走的,偏偏是葉君霖最在意的。
且不說當初是在休伶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來培養,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葉君霖將休伶看得情同姐妹,自己身為族長,對休伶偏寵頗多,明裡的、暗裡的,葉君霖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才知道自己的心怎麼就那麼疼。
正因如此,對金寒池的厭惡,甚至是仇恨,絕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帶過的。
哪怕葉君霖明知道金寒池乃是金家族長,蠱族五家必須保持一種平衡,但就算對金寒池沒有仇恨,也絕不可能接受。
過往的事情就都過去了,自休伶離開金家開始,她葉君霖和金寒池的緣分,早就被斬斷得一乾二淨。
此時再度想起金寒池,葉君霖擺弄著自己的指甲,如若可以,實在不想和那人打交道。
可是……
章杳告訴葉君霖,她之所以在煉製返生蠱時屢次失敗,正是某個最關鍵的環節上未得要領。
而這要領,很有可能就掌握在金寒池手中。
煉製返生蠱,是葉君霖的任務,葉家祖祖輩輩如此傳下來的職責,即便根本不知道緣由,也只能去一一履行,那麼,難不成說自己真要去找金寒池?
章杳倒是半真半假地提出過,如果自己願意的話,他可以幫自己去想辦法,至少不需要她自己對付金寒池,但是細細思索下來,葉君霖總覺得實為不妥。
那章杳身上透著股子危險的氣息,雖然老母也曾提出合婚之說,但葉君霖遲遲未曾表態,之所以如此,就是覺得章杳那人令自己不大舒服。
要真是由章杳來對付金寒池……
混蛋!這莫名其妙的擔憂究竟是打哪兒來的?自己為何要擔憂金寒池和章杳的事情?
葉家世世代代都是女人主家,雖然家中沒有男人,而葉家的女人在家時也都是衣著質樸素麵迎人,可上到她這個族長,下到幼年的門徒,都要學會梳妝作扮描眉打鬢。
關於葉君霖對此舉動的不解,葉旻曾有解釋。
「做女人的好,你將來慢慢便會明白,自以為聰明的笨女人在男人間大多束手束腳,活得寸步難行,可一旦聰明起來,便是如魚得水點指翻天。」
葉君霖現在大概有些懂了,在男女之情中,愚笨如她,也能看出章杳對她的殷勤,金寒池那彆扭中,也透著些許曖昧不明的情愫。
這大概便是做女人的輕鬆之處。
但當年葉旻的話還有後半句,雖然是能翻手雲覆手雨,可這份本事若是用不好,早晚也是玩火自焚的利刃。
葉君霖不敢輕易邁步,也不能輕易邁步。
千里之外的金家大宅中,金寒池打了個噴嚏,休伶本靠在窗邊發獃,聽到這響動便順手摘了衣架上的一件大氅下來順勢披在他身上。
金寒池坐在梨花木搖椅上,手從厚重的大氅下面鑽出來,捏著鼻子輕輕揉了揉,搖頭笑道:「許是誰在挂念我。」
休伶的臉上始終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唯獨在金寒池說了這麼一句后,她的眉毛似是抖了抖。
誰挂念金寒池?連金寒池自己都不知道。
這世上誰有必要挂念自己?齊孤鴻?唐鬼?不,那兩個王八蛋才不會。
金寒池覺得自己之所以活得輕鬆,是他打小便認定了自己不需要什麼朋友,不用與人交心,也不用把人放在心上,齊孤鴻和唐鬼自然更是如此,本就是和他並無干係的路人罷了。
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便不為人所困,不與他人說心事,便不為人所束,不將他人放在心上,便不為人所傷。
只是,不知為何,金寒池覺得有些奇怪。
自舍昂回來這一路上,因要照顧休伶,所以腦子裡顧不上其他,回到家中不過三日,又處理了上上下下大小一幹事宜,今日總算是閑下來,能讓他躲躲懶,躺在日頭下睡個懶覺,可心裡空下來后,莫名其妙卻又想到了那兩人。
明明是沒必要想起的,想了又沒什麼意義,自己這一次敗走麥城,說來都是連自己都不願提及的笑話,關於返生蠱的事情只能暫且作罷,而他也偏偏又覺得好奇,想知道那唐鬼拿到那樣東西之後會翻出什麼天來,自己若是坐山觀虎,靜等得利,倒也沒什麼不好。
既然是這種沒什麼利用價值的人,按理來說是不需想起的。
只是,人大多難以控制自己的思緒,或者說,難以控制自己的心,那玩意兒與腦子總是剝離開來的,再理性的人,怕是也無法控制自己該想什麼,不該想什麼。
想到這裡,金寒池有些煩躁,他直起身子,大氅滑落在膝頭,休伶想把大氅拉起來,金寒池卻擺擺手道:「天都暖了,把這勞什子累贅也收了吧。」
金寒池起身,在房裡轉了兩圈兒,總想給自己找點兒什麼事情做,乾脆便順嘴問道:「東洋來的船貨可是到了?開春之後正是旺市,今年雖說年景不好,可那些官老爺洋太太們的錢總歸是好賺的,新上來的舶來品總是少不了他們的,金家的號子年年都是最早擺出最時興的東西,偶爾被別的柜上搶個先,老主顧要埋怨。」
這些細碎的事情,金寒池平日里是不關心的,今日突然問起,休伶也知道他是心裡閑了,在沒話找話說。
「船貨已經到了天津衛的碼頭,只是還未送上來。」
正站在門邊抬頭望著枝頭新芽的金寒池聞聽此言,回頭望著休伶道:「為何不送?」
「聽說,主人不在家的時候,負責那條線的日本人曾經到府上來過幾次,說是想見主人一面。」
「想見我?」金寒池聞言忍不住一笑道:「給票錢么?」
他金寒池並非任何人想見,隨隨便便就能見的,這一點,中島江沿已經早有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