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機會何處尋
人很難控制自己到底怕什麼東西,若是什麼東西都能說怕就怕說不怕就不怕,那人生豈不是簡單多了?
怕,本身就是因為知道某些東西註定是自己無法控制的。
其實唐鬼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怕黑,那種質疑曾令他對人間善惡都產生了懷疑——唐忌夜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踩死只螞蟻都會愧疚的人,還被親生父親害得家破人亡,若世間真有公理道法,如今夜夜懼怕冤魂而不得安眠的人該是他父親唐芒而絕非自己。
唐芒,姓名取一個「芒」字,卻帶走了唐忌夜生命中的所有光亮。
該死、該怕、該無顏於世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可為何在此時此刻仍被惡鬼怨魂緊緊抓著不放的人卻是自己?
唐鬼不敢再往下想下去,生怕這種無能為力也毫無意義的怨恨會耗光他的力氣,他知道,自己不能也不可能死在這裡。
繼續耗下去只會連最後的氣力都被疼痛耗光,這個想法期盼著唐鬼咬著牙動了動身子,在渾身骨頭幾乎都在咯吱作響的情況下,唐鬼強迫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身旁那孩子還沒死,唐鬼摸了摸他的鼻息,尚有一息留存,唐鬼咬著牙拽著那孩子的腕子,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誰都不能死,是的,誰都不能,唐鬼雖然裝的一副凶神惡煞,可若說本心,究竟是軟的,否則也不會顧上齊孤鴻,也不會放過唐芒,也不會替舍昂山寨的人解決這些爛攤子,他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他只知道,若是真這麼扔下這孩子不管,即便是他自己的良心也放不過他,這事情就算過去很久,哪怕到他老死的那一天,他都會死死地記住自己當年連個小小的孩子都救不了。
不行,他是唐鬼,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正當唐鬼以這個念頭強迫自己用那毫無力氣的胳膊拽著小不點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守汶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情況急切,守汶是如何從一隻蟲子的口中得知仍有一條路通往地面的經過,唐鬼已經聽不清,也完全無暇顧及了,只是這句話令他覺得身上竟然隱隱地又生出了一些力氣時,唐鬼終於站穩身子,對著守汶低聲道:「搭把手。」
唐鬼已經沒有力氣說太多,他只能使個眼神看向小不點,希望守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只可惜,守汶好像沒明白唐鬼是讓他幫忙將小不點兒背在唐鬼的背上,而是勉強地將與他身高相差無幾的小不點兒背在自己身上。
神智不清的小不點兒整個身子都壓在守汶身上,兩條腿在地上拖著,守汶的身子壓得直不起來,卻還在向唐鬼伸出手,「舅,」每一個字對於守汶來說都是最後一絲氣力,他不敢再多說,生怕會就此泄了氣,然而語氣卻足夠堅定地對著唐鬼道:,「走。」
唐鬼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在背後用肩膀頂著小不點兒的身子,同守汶一起向前走去。
人和人之間的默契有時候與相處的時間長短無關,而是關乎於在一起經歷過的事情,比如此刻,甥舅兩人雖然同樣的一言不發,卻能感覺心和力氣都在向著同樣的方向。
路不長,卻也幾乎耗光了兩人的力氣,當兩人走出寨門鑽入山洞繞過兩道彎時,守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的身子一歪,不光是小不點兒從他背上掉下來,就連他自己也摔在地上,一聲抽噎之後,,放聲大哭。
面前的不是生路,他們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