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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怕亦得愛

  被人畏懼,有時候也是得到愛的一種途徑。


  這是唐鬼的經驗。


  「你隨我下地去拿一樣東西,上來之後,你會大病一場,昏睡三天,無論任何巫醫都看不出你究竟得了什麼毛病,然後,你會做一個夢,在夢裡,有一群身穿黃裘的人圍在你的身邊,等到這場夢醒之後,我就會輔佐你當上鬼師。」


  聽到這裡,守汶仍是一頭霧水,他茫然地望著唐鬼道:「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做一個那樣的夢?我就一定會一病不起?」


  「因為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唐鬼一擺手,懶得對守汶再解釋下去,他握住了守汶的肩膀道:「你只要記住一件事情,那就是,等你成為鬼師的時候,你就能保護你自己和你婆,不用再受別人白眼,不用再怕被人討厭。明白了嗎?」


  「明……白了!」


  如果說起初守汶還有什麼猶豫不解甚至是不信任,那麼此刻,他的所有疑惑都被唐鬼的最後一句話給打消了,他不必再懷疑唐鬼的法子到底是否能奏效,只為那最後一句話,哪怕唐鬼有可能是在撒謊,他都必須要嘗試。


  守汶再跟著唐鬼回到察戈家的時候,齊孤鴻發現之前出現在這少年臉上的那種憂鬱和抵觸神情已經全然不在,他跟在唐鬼身後,步伐乖順而堅定。


  唐鬼對齊孤鴻臉上驚訝的表情十分滿意,他大搖大擺地進門之後,對著齊孤鴻道:「收拾收拾準備準備吧,這次老子親自下去一趟,我也去一探究竟。」


  齊孤鴻聞言跟在唐鬼身後問道:「我們什麼時候下去?」


  「我們?」唐鬼的腳步停下,轉頭望著背後的齊孤鴻,忍不住笑了一聲道:「什麼我們?老子說過要跟你一起下去了嗎?」


  這話令齊孤鴻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是我,和他,」唐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守汶,「我和我親外甥倆人兒一起下去。」


  見齊孤鴻仍舊是一臉驚愕之色,唐鬼嘆息著搖搖頭道:「我知道你心裡不是滋味兒,是,雖然你也是我大外甥,但是誰叫你不是我親外甥呢?所以,對不住了,小齊啊,你就留在地上等著老子帶著寶貝上來吧!」


  唐鬼這話是故意說給金寒池聽的,只見金寒池頗有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對著唐鬼道:「只求你記得解蠱的事情就好。」


  「廢話,不然老子幹嘛下去的!」


  唐鬼說話間,盲丞已經從房裡摸了出來,手中還持著唐鬼那兩把圓月彎刀,往常都是唐鬼身邊的山匪幫他佩刀,此時盲丞摸索著想幫唐鬼佩刀,卻被唐鬼將兩把雙刀從他手中奪了過去,「別,不勞煩您這老瞎子,我自己來,免得你先一刀給我開膛了。」


  齊孤鴻幫唐鬼綁好了右手上的腕帶,同時指了指唐鬼的左手,目光之中的意思是問唐鬼要不要自己幫他將那空蕩蕩的袖管綁起來,免得動起手來的時候不方便,卻見唐鬼搖搖頭,低聲喃喃一聲道:「說不上有能派用場的時候。」


  唐鬼不讓齊孤鴻和金寒池跟著下去,齊孤鴻便只能送他到水絮房裡,眼看著這甥舅倆一前一後鑽進了地道中,趕在唐鬼即將蓋上地上那木板時,齊孤鴻忍不住湊上去,在僅剩的縫隙中對著唐鬼道:「你萬事小心……千萬……嗯,記掛著那孩子的安危。」


  「少來,」唐鬼哈哈大笑一聲道:「齊孤鴻,你他娘的真像個娘們兒,怕老子死你就直說嘛,還繞他娘的什麼彎子!」


  說到這裡時,唐鬼的臉色稍稍嚴肅了一些,他凝望著齊孤鴻的眼睛,低聲囑咐道:「等會兒去把那棺材處理了,找伢緬過來讓他自己看,必須一把火燒了。還有,盯緊了金寒池,我上來之前他倒是不會走,但是他娘的要是他把你給捆了來跟我做交換,老子絕對不管你這種蠢貨。最後……」


  唐鬼深吸了口氣,「如果,我是說如果,三天之內我如果不上來,你帶著盲丞趕緊走,隨便去哪兒都行,給他口飯吃,他怕餓。」


  齊孤鴻也不知道這是唐鬼第幾次對人如此鄭重的託付後事,這話令齊孤鴻喉頭哽咽,一時間覺得酸澀不已,只是還不等他給唐鬼一個安心的答覆,唐鬼已經頭也不回地帶著守汶下地去了。


  地面恢復了平靜,不過只是一扇薄薄的木板擋在中間,卻阻隔了所有聲音,齊孤鴻知道不管自己再說什麼,唐鬼都聽不到了。


  齊孤鴻起身回頭才發現盲丞就站在門邊,身上仍舊穿著那件單薄的衣裳,外面不知何時起風了,裹挾著盲丞的衣裳,他那單薄的身子好似木柴似的,僅剩一把瘦骨,齊孤鴻沉吟一聲道:「走吧,我帶你去換身衣裳。」


  盲丞沒說話,抓著齊孤鴻的衣角,乖順地跟在他身後往後院的柴房走去了。


  齊家是不是也有和盲丞年紀相仿的門徒呢?肯定有的,但齊孤鴻卻記不清了,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家中的人在照顧著他,不管年齡大小,在齊孤鴻面前都將他照顧得面面俱到,故而,以這樣一種好似大哥的身份照顧旁人的感覺,對齊孤鴻來說,倒是頭一次。


  盲丞的小包袱還在牆邊,齊孤鴻將他按在床上坐下,順手抓起牆邊的面巾在水盆中洗了洗,微微弓下些身子,左手按著盲丞的肩膀,右手以面巾細細地幫盲丞擦著臉。


  好看的男人大多清秀,有點兒像女人,齊孤鴻手中的面巾從盲丞的額頭、鼻樑和下巴上掃過,心中暗暗想著,這傢伙小時候定然是男生女相的。


  面巾變黑,小臉變白,齊孤鴻連耳後和脖頸都沒忘,一一幫盲丞擦乾淨了,但唯獨沒動他臉上的墨鏡,甚至沒往那茶色的鏡片裡面看。


  這是一種尊重。


  只是,齊孤鴻沒想到的是,盲丞對此卻好似並不在意,又或者說曾經在意,現在卻可以將齊孤鴻當成自己人,坦誠地將自己的一切都展露在他的眼前。


  好的故而不說,能將自己最不好的一面暴露在別人面前,需要的其實是一種絕對的信任,而這種信任,需要的則是莫大的勇氣。


  「沒事兒的,」盲丞仰著臉,正巧雲過日出,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仰著的小臉好似向日葵的花盤,微微揚起的嘴角啟合道:「瞎子不怕你笑話,只要這瞎眼別嚇到你就好。」


  齊孤鴻不怕,絲毫都不怕,因為心頭完全被另一種情感佔領,讓他根本無暇恐懼,充斥在他整個胸膛中的,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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