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再相聚
金寒池是什麼人?人精中的人精。
從什嫆的表情中,金寒池看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什嫆不想唐鬼死。
有了擋箭牌,自然什麼都好說了。
金寒池自認為自己是重朋友的人,既然是奔著作死來的,自然不能少了唐鬼這種「好朋友」與他同樂。
伢緬帶著苗民回到場子上的時候已是午飯時間,唐鬼在網子中鼾聲連天,望著唐鬼那沒心沒肺的樣子,伢緬心中氣不打一處來,心說自己的山寨正在遭遇這種事情,他居然還有心思睡大覺,語氣也不由得滿是惱怒,對著身旁的苗民沒好氣道:「割繩子!」
唐鬼聽到這話了么?苗民們不清楚,只是看到網子里的唐鬼並無反應,幾人看了看伢緬,見伢緬表情堅決,便二話不說揮起獵刀向那麻繩上一把砍了下去。
麻繩以多股麻線擰成,一刀下去,根根麻線依次崩斷,繩子彈開時帶起呼嘯一聲風響,緊跟著唐鬼的身影已經直奔地上便去。
眼看著唐鬼即將摔在地上的瞬間,只見他身子突然團成一團,身子雖然仍被困在網裡,卻一個翻身順勢單膝跪地落在地上。
唐鬼的速度極快,整個動作格外流暢,就在一眨眼的功夫,旁邊的苗民甚至沒看清楚他是如何穩穩落地的,眾人瞪大了眼睛,猛地倒吸一口氣,一個個都忘了驚呼。
然而就在塵土飛揚間,本來已經落在地上的唐鬼突然身子一歪,動作緩慢地往地上一躺,口中耍賴地拖著長腔道:「哎呀呀,你們就把我這麼放下來?摔--死--我--了!」
唐鬼剛剛的動作誇張,此時的聲音更誇張,字裡行間都是一股無賴勁兒,此時拿眼打量著伢緬,那雙眼睛好像會說話。
對,老子就是耍賴,怎麼著?
伢緬懶得理會唐鬼,他甚至沒注意到唐鬼說的是一口流利的苗語,「你想怎麼樣?」
「抬我走。」
唐鬼說完這話,乾脆翹起二郎腿躺在地上,一隻手撐著腦袋,目光坦然地與伢緬對峙著。
苗民們看了看唐鬼又看了看伢緬,伢緬知道唐鬼是在和自己耍賴,但眼下根本沒工夫和他這麼纏著,無奈地對著幾名苗民使了個眼色,幾人便拿起之前串盲丞的棍子,從網眼中穿過去,就這麼好似挑擔似的抬著唐鬼往察戈家走去。
唐鬼走到場子邊的時候,看了徐鼠一眼,徐鼠又困又餓,本來沒精打采地靠在一棵大樹下乘涼,此時見唐鬼走來,立馬跳起來湊上前去。
徐鼠臉上的表情乖順,本來嘛,他倒是早就可以走,可他這一趟山高路遠,難道就真的是為了護送唐鬼?屁!他是為了他的銀元,徐鼠幹了這麼多年土匪可不是為了什麼道義,要不是為了錢,幹嘛不子承父業賣紅薯去?
唐鬼坐在網子里,表情很是愜意,他眯著眼睛打量著徐鼠,這種貨色嘛,裝得越乖,腦子裡的心思越歪,唐鬼倒是沒有將那份鄙夷表現在臉上,只是對著徐鼠揚了揚下巴道:「去吧,找點兒吃的去,吃完了帶著你的人在這兒歇歇腳,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好好款待你們一頓再走,畢竟總不能讓你這麼白跑一趟嘛。」
「是!」徐鼠心中雖然在罵娘,表面上卻是點頭哈腰甚是順從。
「哎!」抬著唐鬼的苗民已經走出去兩步,唐鬼突然想到什麼,一隻手拔著網子,抻著脖子回頭望著徐鼠囑咐道:「吃東西記得給錢!」
「是!」徐鼠笑著點頭,眼看著唐鬼回過頭去,臉上才露出一陣陰煞之氣,對著地上狠狠吐了口痰。
「大當家的,」跟在徐鼠身邊的山匪們早就對徐鼠不抱希望了,眼下人又困又乏,他們可沒有徐鼠那好修行,還能裝出一副乖順的樣子,對著徐鼠頗為不滿道:「您這唾沫吐得再狠有啥用?咱又玩不過唐鬼那活閻羅!」
徐鼠心中有氣,惡狠狠地瞪了身旁的山匪一眼,為了扳回面子,徐鼠冷笑一聲道:「玩他?老子為什麼要和他玩?」
「那咱的銀元……」
「屁的銀元!銀元有多少?放著眼前的肥肉你小子怎麼看不到?難怪你一身窮命!」
說過這話之後,徐鼠將目光對準了舍昂山寨。
沒錯兒,徐鼠知道自己鬥不過唐鬼,但是這些山民們就不同了,他們殺入山寨的時候,若不是唐鬼攔著,早就將這裡的山民殺個屍山血海了。
故而,此時在徐鼠眼中的,可不是什麼舍昂山寨和苗民,正如他所說,自己看到的乃是一塊大肥肉——這裡的苗民再惡總惡不過唐鬼,倒比唐鬼好對付多了,他才不管唐鬼要去處理什麼事情,那都是唐鬼的事情,徐鼠要做的,是趁著天黑,將山寨洗劫一空。
徐鼠越想越得意,早已將銀元忘得一乾二淨,若真能將這寨子打劫一番,不光能撈到更多的錢,更能討回自己身為大當家的面子,當然,走的時候要是還能順便要了唐鬼的腦袋,那可就是真真好的事兒了……
就在徐鼠這樣想的時候,唐鬼連連打了兩個噴嚏。
前後兩個苗民抬著唐鬼,這兩人一高一矮,走起路來也是一慢一快,他坐在網裡左搖右晃,打過噴嚏之後揉了揉鼻子,故作哀怨地嘆了一聲道:「有人罵我?哎,這寨子里想害死老子的人可真他娘的多!」
唐鬼抵達察戈家的時候,察戈家的苗民已經散了,被齊孤鴻趕走的,從進了舍昂山寨起,他就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實在需要時間和他們好好說說話,畢竟自己直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只是盲丞根本沒有和齊孤鴻說話的心思,人散了之後,盲丞率先湊到齊孤鴻身邊道:「他們要放大當家的回來?」
瞎子是瞎子,沒有眼球也沒有眼神,可他整張臉上都透著亟不可待,恨不得馬上見到唐鬼,齊孤鴻雖然對這瞎子有氣--在唐鬼山寨時,瞎子恨不得馬上讓自己卷著鋪蓋兒滾蛋,自己來到舍昂時,他又馬上「不計前嫌」地往自己身邊湊,而今聽到唐鬼要來了,感覺到撐腰的靠山要來,對自己說話的語氣馬上又硬氣起來了。
但無論如何,齊孤鴻能看出來盲丞對唐鬼的那份忠心,光是那份忠誠就足以讓齊孤鴻原諒盲丞所做過的一切。
「嗯,」齊孤鴻拿瞎子沒脾氣,聲音也柔和三分,這瞎子畢竟比他小三四歲,讓齊孤鴻情不自禁想起齊家的一些兄弟和門徒,為了讓瞎子安心,他在瞎子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就快回來了。」
盲丞聽了這話都沒工夫對齊孤鴻應聲,暈頭轉向地轉了幾圈兒,直奔後院兒就去了,齊孤鴻心說這瞎子該不會是要去給唐鬼做飯?於是忙問一聲道:「你幹嘛去?別亂跑!」
瞎子頭也不回,聲音里透著喜氣道:「我去門口等他!」
齊孤鴻哭笑不得,無奈地一邊搖頭一邊道:「門口在你背後!」
「哦!」瞎子響亮地應了一聲,步子頓了頓,為了確保方向正確,左腳停在原地,右腳轉了半圈,身子完全轉到相反方向後,兩隻手摸索著向前走去,一直到腳尖兒碰到了門檻,就扶著門框在門檻上蹲坐下來,兩個膝蓋併攏,兩隻手就搭在膝蓋上,腰板兒挺得筆直,一張小臉揚著,正迎著太陽,笑得像朵菊花。
不光是齊孤鴻,就連金寒池見到盲丞那樣子,也忍不住望著齊孤鴻搖頭笑了笑,只是,一見到金寒池那張臉后,齊孤鴻臉上的笑容立馬收斂了,面無表情地望著金寒池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問你,等他回來,你該說的,一個字兒都別想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