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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雙喜字兒

  早在大清尚未亡滅的時候,皇城根兒里的日本人就已經不少了。


  金家好似一座冰川,在水面之上,老百姓們能夠看得到的地方,金家一方面是皇親貴戚,一方面掌握著不少的商業資源,在諸多買賣行業中都有著不可小覷的產業,至於巫蠱之術,反倒是潛藏在海面之下的東西。


  金寒池身為金家族長,人脈四通八達,自然也有不少日本人湊在身邊,但是,金寒池卻並不喜歡日本人。


  怎麼說呢,金寒池是個買賣人,除了學習巫蠱之術外,經商的本領也是家族長輩培養他時的必修功課之一,金寒池認為,買賣、買賣,有買就有賣,這一點也同樣運用在人生哲學中,有買有賣,有得有失,這才是人間常理。


  所以當一些日本人窮盡阿諛奉承之術靠近金寒池身邊,不停地給他提供各種利益卻從不說自己所求的時候,這種在旁人看來甚為享受的待遇,卻讓金寒池十分警惕。


  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飯,這種一味付出卻不提所求的交易,往往是因其所求說不出口,唯有用糖衣攻勢將金寒池攻陷,令其不得反駁的時候,對方才會展露出自己巨大的欲求。


  如果是合理的買賣,該在一開始時就拋出自己的價碼,如果是不合理的買賣嘛……金寒池自然不做。


  只是,此時的金寒池並不知道,在自己竭盡所能迴避日本人的時候,已經有人打著家族的幌子替自己出去招搖撞騙了。


  不知道身處地下的金寒池聽說這一消息時會作何反應,只可惜他現在太忙,其他瑣事,他根本無暇顧及。


  金寒池在這座地下山寨中來來回回已經走了第三趟,口都有些幹了,他舔了舔嘴唇,空氣里滿是咸澀的氣味兒,休伶適時遞上了一隻竹筒水壺,裡面的水酸酸甜甜,金寒池喜歡抽煙,休伶每日都會以八仙果給他泡水,可以清肺。


  接過水壺的金寒池並沒有馬上喝,他的目光瞥見路邊的一方磨盤,若是在家的話,磨盤也好荒石也罷,愛乾淨的金寒池從不在意上麵灰塵頗多,反正每日換下來的衣服自然會有人替他清洗,只是身處荒山野嶺,穿臟衣服也不合適,讓休伶洗又心疼,故而金寒池彎腰吹了吹灰塵后,這才在磨盤上坐下。


  水壺裡的水仍是溫熱的,金寒池遞送到嘴邊,一邊慢慢地喝著,一邊打量著面前的山寨。


  說房子,每家每戶的宅院都不可能完全相同,雖然有大小之分,可除了伢緬的家之外,其他的房子或大或小,都算不上特別。


  還有什麼呢?


  金寒池喝了兩口之後,順手將水壺放在磨盤上,一邊揉著腿,一邊歪著頭打量著村寨,片刻,他重新拿起水壺。


  竹筒水壺放在磨盤上,底部沾上了不少灰塵,金寒池皺了皺眉頭,將水壺換到了另只手上,搓了搓指尖兒的灰塵。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讓金寒池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灰塵!就是灰塵!

  金寒池猛地從石盤上跳下來,令一旁的休伶不免被嚇了一跳,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看到金寒池已經向宅子口的一座小樓沖了過去。


  所有的房子都一樣,唯獨有一座宅子讓金寒池格外介意,他從那宅子前來回走了兩三次,之前並未介意,可是現在意識到之後,越想越覺得那宅子有問題——那座宅院的門頭雨檐上落著厚厚的灰塵,遠比其他宅院的灰塵厚了許多。


  金家旁系眾多,金寒池有幾個年紀相仿的表弟,還在年少時,那孩子比其他幾個先長出了鬍子,故而等其他幾個下巴上剛冒出青澀胡茬時,那個便已經鬍鬚滿頰……


  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一時間湧現出來,讓金寒池很快明白了奇怪的地方到底在哪裡。


  當所有宅院沉於地下,都落滿了差不多的灰塵時,唯獨一座宅子上的灰塵比其他宅院多出許多,這意味著那間宅院比其他宅院更早地被廢棄了。


  是在這座舊寨還位於地上的時候,這座宅院就已經被廢棄了!

  一切思緒在金寒池腦海之中趨於清晰的時候,他人已經停在那座宅子門口,雖然跑得很快,但是金寒池並未氣喘不及,他站在那座宅院門口,靜靜地將其上下打量起來。


  這宅子是一座吊腳樓,從外觀上來看,除了灰塵頗多之外,與其他宅子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區別。


  如果非要說些什麼不同之處的話,金寒池細細打量一番,他發現其他宅子都留有生活氣息,就好像上一秒還有人在其中居住,或是摘了一半兒的菜,或是剛晾在架子上的衣服,但這座宅子不同,只見這吊腳樓房門緊閉,窗戶也關好了,院落中一切雜物都被規規矩矩地擺放起來,就好像主人早有預料自己將一去不返。


  一想到自己不知道自己即將在這座宅子里發現什麼,金寒池的心情莫名有些興奮,他深吸了口氣,推開門口的柵欄門,向院子里走去。


  金寒池是個很細心的人,其實他剛剛在這舊村寨中往返幾次的時候,已經發現了很多細微的特徵,比如有些宅子一看就是單身男人住的地方,東西擺放得雜亂無章不說,家裡多見的是一些打獵的工具,相比較之下,只有女人住著的房子又是不同,比如寡婦帶著孩子住的院子多見些玩具和紡織工具,但是不見獵槍弓箭,又或者獨居老人住的房子必然是雜物繁多,牆角還有拐杖等等。


  所以,在剛進入這院落的時候,金寒池便認定這必然是個女人住的地方。


  休伶舉著火把,緊跟著金寒池來到了屋子前,兩人爬上吊腳樓,在舊瓦下還能看到掛在檐上的幾掛風鈴。


  金寒池伸出手來摸到了木頭門的把手,上面的灰塵比他想象中還厚,而且已經有些黏,那是一種令他非常不悅的觸感,金寒池頓了頓,房門已經被他推開。


  房間里,一股陳腐氣息中還夾雜著一種女人獨有的脂粉香氣,兩人進門,火光照亮了不大的房間,房內擺設一覽無餘。


  雕花木床,梳妝台,掛滿綠色銅銹的鏡子,一切都在印證著金寒池的想法,但是唯一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床頭牆邊貼著的花樣。


  稻草和黃泥堆砌而成的牆面上刷著白漿,顏色早已泛黃,而那花樣也褪了紅,變成一種陳舊的橘紅色。


  金寒池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想起那張紙樣當初的模樣——一張紅紙剪成的雙喜字兒,當初應該是一對兒剛結婚的小兩口將它貼在這裡,或許是男主人親手貼的,女主人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指揮著讓他左邊高一點兒,對,再對齊一點兒……


  這是間婚房,在這苗人山寨中,這是一間貼著漢人雙喜字兒的婚房。


  金寒池摸到了牆邊的衣箱,上面雖然掛著鎖,但是鎖頭早已腐朽,以銅鏡狠狠砸一下便開了,裡面的衣裳一層層疊得整齊,而且已經腐朽,金寒池一件件扯出來,勉強能看出都是女人的衣裳。


  哈,有意思了,是有個漢族的男人倒插門兒進來?


  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在金寒池看來,這應該是所有宅院中最為特殊的一間。


  應該,就是自己想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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