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八方皆有戲
整個世界,其實是一個極大的齒輪,每個人都在齒輪中完成著自己的任務,以保證這個世界有條不紊的運轉,哪怕意外,也在上天的意料之中。
齊孤鴻和唐鬼策馬揚鞭向舍昂而去,一路上,唐鬼把那徐鼠欺負得沒了脾氣,可即便如此也不敢有任何抱怨,只能期望快點將唐鬼送去舍昂,期望這讓他顏面掃地的旅程早日結束。
與此同時,在舍昂山寨中,刑三已經說服了魏大鎚和察戈。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刑三無奈地搖搖頭,嘆了一聲道:「但是我也說不動他,軍師心意已決,說是要出事兒。」
若是換了往常,魏大鎚可能要將盲丞揶揄一番,但是現在畢竟是人在異鄉,沒了那些兄弟們在身邊,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盲丞在一起時間久了,多多少少也學了些他的本領,魏大鎚也隱約察覺到了一些不祥的預感,他甚至沒有時間調笑盲丞,只道:「那好,你去把水絮叫起來,我去收拾咱的行李。」
魏大鎚說過這話後轉身便走,刑三沒有馬上去找水絮,而是對著察戈道:「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會讓他們遇到危險,這就好像是被蒙住眼睛走在命運的路上,他們不知道將要遇到的是什麼,只知道險境將至,這種感覺反倒令人更加恐慌,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都提心弔膽戰戰兢兢。
然而察戈卻搖搖頭。
「我不是不相信他,」在尋找守汶的那件事情中,察戈已經看到了盲丞的能力,只是,他有他的理由,「我雖然生為漢人,但在這寨子久了,和寨子里的苗民也沒什麼區別,既然是要出事兒,那我更不能走。更何況,你們要等的人不是還沒來么?我可以在這裡替你們等著他。」
刑三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察戈,況且,盲丞口中的為難或許只關乎他們幾人,與察戈無關。
想到這裡,刑三拍了拍察戈的肩膀,對著他重重點頭,而後便進門去收理行裝了。
察戈眼看著他們幾人忙碌匆匆,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卻還是忍不住替他們捏了把汗。
似乎有一場爆炸即將發生在舍昂這個偏遠山寨,沒有趕來的人,為此匆忙趕來,正在這裡的人,為此匆忙離開。
而在千里之外,千古鎮上,百姓們的生活已經漸漸趨於平靜。
唐鬼和齊孤鴻被人救走了,那個人在戰場上傷了章杳,軍醫給章杳包紮傷口的時候,葉景蓮怒氣沖沖,信誓旦旦說早晚有一天要砍了那人的手,讓他和唐鬼湊在一起,做一對兒獨臂大俠。
對於葉景蓮的話,章杳始終不置可否,章杳曾與其人過招,知道他的本領遠在自己之上,章杳之所以任由他將齊孤鴻和唐鬼帶走,一來是為了不再戀戰,免得給自己惹麻煩,二來嘛,也是覺得唐鬼這人很有意思,有意思到章杳不忍心讓他就這麼死。
現在的章杳若想幹掉現在的唐鬼,簡直易如反掌,可若是真的死了,還真是少了個好玩伴,章杳反倒寧願讓唐鬼再磨練個幾年,畢竟,到了章杳這位置,想找幾個對手,實在很難。
最好吃的東西,總要留到最後。
不過,正因唐鬼是個好對手,所以這一戰也著實令章杳的隊伍傷亡慘重,缺胳膊少腿兒的倒還好說,只是腦袋都掉了的那種,終歸是用不了了,章杳望著麾下的士兵,就像一個孩子望著自己的布娃娃,喜歡嘛,還是喜歡的,只是這種東西留在家中,若是被小夥伴們看到,免不了被嘲笑。
也罷,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生這一輩子會擁有很多東西,也會失去很多,總要有取捨。
天亮之後,章杳下令,讓章為民在不動聲色的情況下處理掉那些受傷過重的士兵。
於是,就在天光剛剛亮起來的時候,文戚看到很多士兵被抬到了馬車上,一些士兵還有意識,即便沒了腦袋也能活動,為了不給司令添麻煩,他們自己乖巧地爬上馬車,躺在斷臂殘肢中,等著馬車將他們帶往歸宿之地。
望著那些馬車遠去的身影,文戚突然後悔了,這一晚,讓他的很多想法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文戚只知道章杳很厲害,但是沒想到章杳的能力遠遠超乎正常人類的想象範圍內。
文戚以前和齊孤鴻一樣同屬齊家,自幼被齊秉醫治病救人的思想所熏陶,即便對齊家有所怨恨,但是那些紮根在骨子裡的想法終究沒變,他曾跟隨齊家門徒外出行醫義診,見過不少人為病痛所折磨,或者是身受重傷的,比如一個農人,因被野獸咬掉半條胳膊而痛苦不已,當時就是文戚為其就診,深深感慨著凡夫俗子的血肉之軀著實脆弱。
正因如此,有著這種根深蒂固思想的文戚在見到章杳的不死之軍后,那種在腦海和心靈中激蕩來回的震蕩也就不顯得奇怪。
章杳雖然贏了,闖入軍營的齊孤鴻雖然沒有發現文戚,可文戚卻著實被嚇得不輕,他在營帳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腦袋裡甚至已經冒出了逃跑的想法,或許自己根本不該留在這裡,萬一變成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文戚對於自己的決定有所懷疑,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夜色尚未退去的時候,章杳的不死士兵仍舊在戰場上浴血殺敵,而在太陽亮起來之後,所有人就好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無力地倒地不起,文戚躲在營帳中,人未出門,卻已經聞到了營帳外瀰漫著的血味兒。
好在,晨間朝陽多多少少驅散了文戚的恐怖,一顆提起來的心終於放下時,倦意也隨之襲來,就在文戚蜷縮在床邊,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時,葉景蓮來到了文戚的營帳里。
葉景蓮要走了,即便心中不情不願,卻沒辦法違背章杳的意思,他必須跟著章杳回葉家。
兩人走後,大部隊會在章為民的帶領下轉移,文戚也會隨著營帳中的戰士們一起拔營行軍。
聽說葉景蓮要將自己留下,文戚頓時深感恐慌,要知道,葉景蓮恐怕是這營帳中唯一一個和文戚一樣正常的人,他這一走,意味著文戚接下來就要和那些讓他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算得上是人的東西一同相處,即便他們與自己並非敵人,並沒有要傷害自己的理由,可文戚還是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以及軍營中四處瀰漫著的死亡氣息。
葉景蓮並未理會文戚,只說過陣子和章杳一起回來。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杳哥收留你,千萬別讓我丟臉。」
葉景蓮丟下的是這麼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以及文戚心頭無盡的恐懼。
章杳接下來要去的,自然是葉家,雖說沒有什麼非要成親的理由,但是似乎也差不多到了向葉君霖提親的時機,臨行時,章杳換上了一套便裝,向章為民囑咐了一些注意事宜。
「司令放心,」章為民挺身敬禮,「司令只管去忙提親的事情,軍營里一切都有為民。」
章為民其實並不是章杳那種不苟言笑的人,但是跟著這位總是板著長臉的上司,很多表情漸漸也就只能收斂起來,不過此時,章為民的話語中還是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了些許喜意,畢竟,他們很快就要有一位司令夫人,而且,還是個厲害非凡的奇女子。
只不過,身為當事人的章杳並沒有什麼情緒,不管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都沒有,他望著章為民,想說點兒什麼卻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帶著葉景蓮便出發前往業城縣了。
從千古鎮往業城去,距離著實不近,此地位處華中,近魚米鄉,不知是因葉家女兒多,所以貪戀水鄉的綿軟之氣,還是因生於水鄉,故而女子生得嬌媚,使得整個業城縣都因葉家的貌美女子而比周遭幾座城鎮多了幾分名氣。
不過,業城縣再有名,那名氣也多是在蠱師之間傳頌,說起名聲,怎麼也比不了生在皇城根兒又有帝王血脈的金家。
只可惜,當金寒池在地下累得要死要活時,還不知道家中那一脈不省心的旁支又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
比如此時,珙王爺的大兒子允瓛,正在一座日式建築中,與一群日本人勾肩搭背地密謀著見不得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