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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拖向地獄

  就在盲丞的耳朵被反噬的尋屍蠱炸開時,唐鬼正躺在地上,惡戰一天一夜,生死抉擇就在此時。


  唐鬼在盲丞為自己占卜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和章杳拚死一搏,只是那時候他還沒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複雜許多。


  讓唐鬼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是章杳從哨樓上飛身落下的時候。


  那雙眼中閃耀著的,已經不像是人眼中的神采,那是野獸,充滿對血液和死亡的貪婪渴求。


  唐鬼手中一把圓月彎刀已經入鞘,另外一把圓月彎刀自唐鬼身後左側飛過,從他的身後繞了一圈兒到了面前。


  等章杳在地上站定的時候,唐鬼已經伸出僅剩的右手順勢握住飛到面前的彎刀。


  刀鋒微有顫抖,唐鬼翻著腕子將彎刀收到背後,下巴微微揚起,打量著對面的章杳。


  面前這個,應該就是自己需要對付的死敵,是那個給齊家下蠱,逼死齊秉醫,令齊家滅門的人。


  唐鬼打量著他,發現章杳和自己年齡相差不大,充其量比自己大個五歲左右,他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鬢髮花白的齊秉醫的身影,幼年時,唐忌夜十分敬佩齊秉醫,常常在心中暗自羨慕甚至嫉妒齊孤鴻有個這樣的爺爺,他不知道面前的章杳究竟是用了怎樣陰狠的手段,才能將睿智慈善的齊秉醫生生逼死。


  唐鬼並不是那麼理性的人,或許以前的唐忌夜是,可現在的他不是,壓抑了十來年的屈辱和忍耐令他早已忘記克製為何物,此時只想衝上前去,拼了性命取下章杳的首級。


  只是,章杳並不動,唐鬼也沒動。


  高手之所以是高手而不是莽夫,因為他們有智慧,不是單純的野獸。


  章杳剛剛在哨樓上看到了唐鬼操控那兩把圓月彎刀的本事,心中不禁駭然,那雙刀就如他的左膀右臂,不知道唐鬼究竟練了多少年,但這樣的功夫,就連征戰南北多年的章杳也鮮有看見,堪稱奇人。


  若是能將這樣的人收入麾下,該是多好?

  章杳打量著唐鬼的身形,除了少一條左臂之外,唐鬼一身精幹的肌肉十分協調,乍一看居然找不出什麼攻擊的破綻,而唐鬼那條斷臂在章杳眼中看來,也算不上是什麼缺陷,反倒令人欽佩--能在關鍵時刻自斷手臂的人,如此的殺伐果敢當機立斷,實屬是良將之才,章杳放眼自己的整個軍隊,料定無有一人能在唐鬼之上。


  想到這裡,章杳的心中竟然油然而生了一些欽佩之意和愛才之心,他捏了捏鼻樑,在瀰漫的硝煙氣息和黎明前刮骨鋼刀般的冷風中,章杳伸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


  天還仍舊沒亮,章杳脫掉呢子軍裝,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在將呢子軍裝完全脫掉抓在手裡的時候,章杳將軍裝上的一條皮帶抽下來后,才將軍裝隨手扔在一邊。


  皮帶已經被磨得發亮,章杳將皮帶一端咬在嘴裡,抓住皮帶的另一端,自右腋下繞到左手臂外側,如此纏了兩圈之後,章杳的左臂便被固定在了身體一側。


  「哈哈哈,」唐鬼忍不住大笑一聲,他看著章杳那乾淨得有點兒刺眼的白色襯衫,要知道自己可是生生斷掉了一條手臂,鮮血染紅半邊衣衫,而章杳呢?「怎麼?你這樣是想替我討個公平?」


  章杳剛剛固定好了皮帶,又摸出腰間的配槍扔在地上,順手拔出了掛在左側腰間的佩刀。


  寒光四射之中,章杳輕聲道:「我不是君子,但是也不想占土匪的便宜。」


  「那真抱歉,你還不太了解土匪,」說這話的時候,月光灑落在唐鬼臉上,趁得他那張半明半暗的臉好像地獄中的夜叉般,只見他隱藏在黑暗中的那半邊嘴角揚了起來,勾起一絲冷笑道:「我這種土匪,就最喜歡佔人便宜!」


  話音未落,唐鬼的腕子又是一轉,將彎刀橫在身前,同時身子也在原地轉了個圈,彎刀就順著他的身形,如旋風一般飛出去。


  章杳對唐鬼的彎刀頗感好奇,因唐鬼揮出彎刀時,身子好似落葉般打轉,故而彎刀在半空中也呈弧形軌跡平飛,刀從自己的左側繞到身後,章杳明顯感覺到彎刀在自己背後劃出了一道弧度。


  那彎刀的軌跡就好像是唐鬼提前設計好的,而且精準得令人咋舌,章杳只覺得那刀尖兒從自己的襯衫上劃過,伴隨著細微聲響,襯衫自肩頭以下一寸的位置被刀尖兒劃開一圈兒,冷風立刻直接拍在皮膚上。


  是唐鬼控制著刀尖兒劃破他的衣衫同時對他的皮膚毫髮不損。


  章杳一直以來都以為這種抓住老鼠之後慢慢戲弄的遊戲只有自己喜歡,卻沒想到唐鬼原來也有這種特殊嗜好。


  這短短的一瞬間,無數想法都自章杳的腦海中冒出來,好像炸裂在天邊的煙花,只是章杳的身子卻不能動,他知道所有的軌跡都是唐鬼設計好的,自己擅自亂動反倒會被划傷,更何況彎刀呈弧形將自己包裹,稍有輕舉妄動就會撞入彎刀勾勒出的圈套中。


  唐鬼這一招看似是虛招可也透著高明,是高手用來對付高手的招數,誰若是慌了、亂了、怕了,就會自食苦果。


  有趣。


  看穿這一點的章杳並不慌張,這彎刀在半空中呈弧形,他知道唐鬼縱然再厲害也無法控制彎刀偏離自然界中的慣性軌跡,這彎刀自自己的右臂飛出去之後便會離開攻擊範圍。


  果不其然,就在章杳巋然不動時,那彎刀已由他右身向唐鬼所在的方向飛回去……


  章杳的猜想得到印證,只是還不等他有功夫竊喜,余光中已經瞥見了一道寒光--唐鬼揮著他的另一把圓月彎刀,上身幾乎是平行於地面,人已經到了自己面前。


  糟糕!


  原來之前的那把刀不管是逗弄章杳也好,耍戲章杳也罷,都只是個虛招子,唐鬼的確喜歡戲弄人,但單純的戲弄沒有任何意義,原來在他每個看似不經意、無意義的動作之下,都暗藏殺機。


  只可惜等章杳明白過來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唐鬼右手反手握刀,圓月彎刀弧形一面正對著章杳,刀光自章杳左肩頭自左上向右下方揮至痛快淋漓。


  章杳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刀,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考慮如何逃脫,眼下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補救。


  既然自己的力量難以避免要被削弱,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是將敵人的戰鬥力也拉到和自己一樣弱。


  躲不過的災難,才更要迎頭痛擊,如果被人施於傷害加身,就不能讓對方好過,哪怕這災難來自上天,道理也是一樣不能讓上天好過,這,就是章杳的生存法則。


  唐鬼那一刀已經砍上了章杳的左肩,自整條左臂上斜著劃下,順勢還幫章杳划斷了他綁在左邊手臂上的皮帶,皮帶就像綳得太緊的弦,騰得一聲反抽著落在地上。


  皮帶好似天女落花般崩開時,章杳還未感覺到疼痛,但是眼中已經看到肩頭的血花四濺。


  只是,章杳沒有太多時間關心自己的肩臂,他的右手已經揮刀而出,鋒利的軍刀自下而上狠狠刺向唐鬼那一側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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